宋代词人在词风、内容、用语、音律方面都有一系列的创新,把这一流行的艺术形式推向了一个新境界。
首先,发扬光大婉约之风,开创豪放词风。北宋初年,晏殊、宋祁、范仲淹、欧阳修等人,沿袭南唐词风,而张先和柳永为之一变,把词的小令形式改为长调的慢词,把内容从狭窄的闺怨闲情变为从多种层面表现都市生活,把清婉含蓄的词风变为尽情的铺陈。如柳永的《八声甘州》抒写离人的愁思,苍凉而激越:“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苏轼的婉约词运用传统诗歌营造意境的手法,纪事明快,融情于景,情感真挚,如《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怀念亡妻:“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在光大婉约词的同时,还开创了豪放词风。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是这个风格的代表作。同时代的王安石、黄庭坚等人也有豪放词。这一词风,经南宋辛弃疾、陆游等人大力倡导,得到了充分发展。张元干、张孝祥、陈亮、刘过、刘克庄等都是著名的豪放词人。辛弃疾的豪放词“奔放如天风急雨,豪迈如大海高山”(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中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6 年版,第 188 页),如《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写报国无望的悲怆:“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其次,通俗与雅致并行不悖。一方面,柳永把民间的长调、俚语入词,苏轼、辛弃疾等人则把诗、词、散文合流,明白晓畅,不讲雕琢,随意尽情抒写。如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如散文一样通俗明快:“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
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另一方面,秦观、贺铸、周邦彦、李清照等人则在雅致上下足功夫,以表达阴柔之雅,纤细之雅,冷艳之雅和凄婉之雅。如秦观的《江城子》写暮春恨别:“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如李清照的
《如梦令》写惜春:“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贺铸的《青玉案》写暮春闲愁:“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最后,格律与自由表达并蒂开放。苏轼等人自由表达,将词境扩展到了“无情不可容,无事不可言”的程度,但被时人批评为不合音律,不能歌唱,于是有周邦彦等人注重格律,讲究“语工而入律”。周邦彦精通音乐,致力于语言和音乐的熔铸,字句和音律都有严整的
法度,形成精巧工丽的典雅风格。这一风格和传统为南宋姜夔、吴文英、史达祖等人继承,格律词派盛行一时。如周邦彦的《解连环·怨怀无托》写情痴的怨怀无托:“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
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汀洲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谩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