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加沙地带南部城市汗尤尼斯，一只鸽子停留在建筑废墟上

10月27日，以色列针对加沙地带的围困与空袭已历三周。外媒称巴勒斯坦已付出7000余条生命的代价，三倍于此前的以方死亡人数。巴方除104人死于约旦河西岸外，其余均在加沙地带殒命。以色列采取断电、断水、断粮、断气和断药等“集体惩罚”措施，使近300万人口的加沙地带陷入空前严重的人道灾难。如果以军按计划展开三个月的地面进剿，必定引发更惨烈的双输局面，务必尽快停火、休战、止损，寻求和平与政治解决出路，避免开战面临的多重困境。

据报道，以军已征召36万兵力，大批坦克、装甲车和推土机在加沙地带外围待命。以军高层强调已万事俱备，只待总理内塔尼亚胡下令即可实施大规模城市战，对哈马斯武装“斩尽杀绝”，对其基础设施掘地三尺应毁尽毁，除非哈马斯释放人质、缴械投降并永不发动火箭攻击。为此，以色列通牒100多万加沙城市民弃家南下，便于以军大干一场。另据报道，当地时间26日晚至27日凌晨，以色列国防军步兵和装甲部队再次进入加沙地带，对哈马斯展开了数小时突袭行动。

然而，重压下的哈马斯毫无退意，仅释放200多名人质中的个别女性，呼吁加沙民众坚守家园，且每天发射火箭还击，甚至罕见地击中200公里外的红海旅游城市埃拉特。哈马斯的强硬对抗与对攻态势，使以色列骑虎难下。

发誓对哈马斯“斩草除根”的内塔尼亚胡尚未下达总攻令，甚至据称与军方发生分歧。以军参谋长哈勒维24日称，基于“战略考虑”推迟地面进攻。《华尔街日报》披露，白宫要求以军暂缓行几日以便美军在中东完成10余套反导体系部署。其实，任何理智的决策者都应清楚，此轮巴以冲突已非从前，以色列面临着巨大的战略困境、战术困难和艰难政治抉择，加沙地面战不得不慎重。

战略困境之一：以色列担心再成“国际孤儿”。三周来，以色列被卷入全球舆论海啸，随着巴方伤亡人数呈几何级激增，“集体制裁”引发的灾难危若累卵，最初同情以方为主的国际舆论已明显转向同情巴方。以色列受困于激烈的舆论战和外交战且“怼天怼地”，包括六个建交国在内的阿拉伯九国联合强烈谴责，使以阿和平进程濒临险境。

战略困境之二：以色列须与美国对表同频。美国已下场干预冲突，三次否决安理会停火决议草案，全方位力挺以色列，两大航母战斗群抵近助阵，2000名海军陆战队员赴以协防。美国拉偏架引发中东反美武装袭扰美军目标，巴以冲突正外溢为反美冲突，华盛顿被迫从中东撤侨并发布全球安全警示。因此，加沙地面战何时及如何展开，以色列需要与美国充分协调和评估，并等待美军巷战专家临场指导。

战略困境之三：以色列担心多线接火。此轮冲突肇启后，黎巴嫩真主党武装零星开火，从北方策应哈马斯并宣称视情况扩大力度；以色列为聚焦加沙而先南后北、南打北拒，并清空北部居民。以色列担心一旦主力部队投入加沙战事甚至陷入胶着，真主党武装会乘虚而入形成南北夹击。在叙利亚方向，以色列对伊朗民兵武装出手的潜在风险也有忌惮。19日，美国海军和沙特防空力量拦截至少4枚地对地巡航导弹和19架无人机，均为疑似也门胡塞武装远程袭击以色列。

以色列也面临多重战术困境。其一，如何避免类似费卢杰之战和摩苏尔之战的惨重代价。2004年美军占领伊拉克期间，曾两次与对立武装在费卢杰陷入残酷巷战；2016年多国联军夺取被“伊斯兰国”武装控制的200万人口大城市摩苏尔，战事历时九个月，四倍于计划耗时，联军8000多人阵亡。缺乏大规模实战经验尤其是城市战的当代以军官兵，进剿加沙将丧失火力和装备优势，战损代价难以承受。

其二，哈马斯拼死抗击将使加沙成为“绞肉机”。空间狭小而人口密集的加沙地带，平民无处疏散，以军重兵难以展开，火力优势大打折扣。哈马斯武装如果以人质和平民为盾牌遂行自杀式抗击，加沙将成为战员与平民的“超级坟场”。

其三，迷宫般的地道体系或成死亡陷阱。2014年以军进剿加沙摧毁哈马斯地道，意外阵亡近百名士兵。如今，号称“加沙地铁”的哈马斯地道战体系更为复杂坚固，据称总长500公里且攻守兼备，情报失灵的以军贸然进攻，难免陷入由地面废墟和地下坑道构成的立体绞杀网络。哈马斯不仅拥有单兵利器AK47冲锋枪和M16半自动步枪，还拥有对付装甲武器的大量无人机和约1.5万枚火箭筒。

比战略与战术困境更为棘手的是如何善后。即便以色列一时征服加沙，哈马斯也一蹶不振，但是，加沙的治安与民生由谁控制？被哈马斯驱离的巴主和派是否有能力重新一统加沙和西岸？巴自治议会选举一再推迟，盖因哈马斯民调明显领先。何况，巴勒斯坦重现统一与团结，并非以色列右翼势力所愿。

总之，扫荡加沙对以色列毫无建设性价值，只可能强化暴力循环。而“以色列911”的根本教训在于，依靠超强军力并不能征服巴勒斯坦民族，不能根除非法占领而催生的暴力土壤，以巴长治久安只能靠践行“两国方案”与“土地换和平”原则来实现。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图源/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