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人类的起源地——森林与稀树草原,很少还有人能感知到我们与动物祖先之间的联系。人类早在非洲大陆就与其他灵长类动物分道扬镳了,而亚马孙地区的萨帕拉人仍视蜘蛛猴为祖先,着实不可思议。即便还未沦落到同类相食,但若我们继续对现状视若无睹,会不会最终面临同样可怕的选择?
30 多年前,人类与核毁灭擦肩而过。如果运气够好,我们以后还能躲过各种大灾大难。但今天我们经常忍不住自问:我们是否不自觉地毒害、灼伤了地球和人类自己?我们滥用水源和土地,以致这些资源大大减少;我们蹂躏了数以千计的物种,它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恢复。权威人士曾经警告说,有一天,我们的世界或许会衰退成一片废墟,只剩乌鸦和老鼠在野草丛中逃窜,互相蚕食。要是真有这样一天,那么,走到哪一步,我们这些自诩智慧卓著的人类也将在劫难逃?
事实是,我们无从得知。最坏的情况有可能成真,但我们固执地拒绝承认,对未来的任何猜测都因此变得含混不清。自古以来练就的求生本能,让我们对灾难的预兆不以为然、视而不见,以免被过度的恐惧所支配。而恰恰是这些本能,也许会危及我们的生存。
如果我们被本能麻痹,坐以待毙,就糟糕了。但若本能磨炼了我们的心智,使我们在日渐明显的噩兆面前愈发坚定,那就是好事。在人类历史上,坚定而固执的求生希望曾不止一次激发出创造性的力量,将人们带离毁灭的边缘。那么,我们不妨来尝试一个创新实验:假设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人类灭绝已成事实。消灭了人类的不是核灾难,不是小行星撞击,也不是任何足以毁灭几乎所有生物的事故,将世界变得面目全非、一片荒芜,更不是某种可怕的生态恶化,让人类承受痛苦的缓慢凌迟,并在这个过程中拖累别的物种。
而是明天,所有人类都突然消失了。我们不妨想象一下。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也并非不存在。比方说,一种病毒专门感染人类(可能是天然的,也可能是有人恶意制造的),一下子摧毁我们,但留下了其他生物;或者一个厌世的邪恶巫师想出某种办法,专门攻击人类区别于黑猩猩的那3.9% 的DNA,或是研究出了给人类精子绝育的绝招;也有可能耶稣或是外星人将我们全体带走,要么送到荣耀的天国,要么送进银河系某处的动物园。
环顾四周,看看你身边的世界:你的家、你的城市,还有周围的土地、脚下的路面和底下的土壤。想象这一切都原封不动,唯独去掉人类。我们消失以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当人类的持续重压突然消失,大自然和其他生物会作何反应?要过多久,气候才能恢复到我们点燃发动机之前的样子?
大自然需要多长时间来收复失地,重建伊甸园,让它闪烁着旧日的光彩,闻起来和过去一样芬芳?那时亚当或者能人(Homo habilis)还没出现。大自然能否彻底抹除我们留下的所有痕迹?如何才能瓦解我们的巨型城市和公共设施,将不计其数的塑料制品和有毒的合成材料消解成无害的基本元素?会不会留下某些过于违背自然的物质,因为根本无法清除?
还有,那些人类最杰出的创造—我们的建筑、艺术,以及各种精神表达的产物呢?它们会永存吗?或者至少留存到太阳膨胀、将地球化为灰烬的那一天?
甚至在那之后,我们是否还能在宇宙间留下某种模糊但恒久的印记,一抹余晖,一声回响,一些群星间的信息,证明我们—地球上的人类,曾经存在过?
要想知道没有我们的世界将如何发展,首先要关注人类出现之前的世界。我们无法穿越时空,化石记录又过于零碎。但是,即便我们拥有完整的记录,未来也不能完全反映过去。有些物种毁灭得如此彻底,它们,或者说它们的DNA 已经永远不会重现了。因为人类的某些行径不可挽回,即便在我们消失之后,这颗星球也不会回到人类出现之前的样子。
不过,或许也不会相差太远。大自然曾经遭受过更严重的损失,却都能弥合伤痕。即使在今天,地球上仍有少数几个地方维持着人类诞生以前的原始样貌,令人回想起古老的、活生生的伊甸园。于是我们不禁好奇:一旦有机会,大自然将焕发出怎样的生机?
我们可以想象。而且,既然如此,为何不顺便设想一种人类与自然共同繁荣的方式呢?毕竟,我们本身就是哺乳动物。每一种生命形式都会为自然增色,如果人类离去,这颗星球是否也会变得有点沉闷?
没有了我们,世界会不会觉得怅然若失,而不是如释重负?
选自《没有我们的世界》著者:[美]艾伦·韦斯曼;译者:王璞;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来源:新经典·琥珀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