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峰会就“恢复基金”达成一致，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右）和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欧盟峰会后出席记者会时碰肘    

欧洲有句老话，“政治是妥协的艺术”，这句话用到欧盟身上最为贴切，从欧盟的诞生到欧盟机构及其事务的发展壮大，都离不开艰难的妥协。而最新的案例是：经过4天4夜的拉锯、协商，欧盟27个成员国领导人终于就疫后“马歇尔计划”——“恢复基金”达成一致。

按照最终达成的协议，欧盟2021至2027年长期预算金额为1.074万亿欧元，比上一个七年财政框架高出1100多亿欧元。在预算基础上设立总额7500亿欧元的“恢复基金”，从而使欧盟未来能够使用的财政工具总规模高达1.8万亿欧元。在“恢复基金”中，3900亿可用作无偿拨款，3600亿作为低息贷款。

从起初的“拍桌子”熬成最后的“握手言欢”，把起初的不可能熬成最终可能乃至皆大欢喜，其核心就是把握了妥协的艺术。

熟悉欧洲的人都知道，欧洲也存在发展差距，大致是南穷北富、东贫西贵，社会治理亦是南欧松垮垮，北欧严谨有序。新冠疫情袭来，冲击最大的恰恰是以意大利、西班牙为代表的南欧国家，意大利一度成为全球大流行的震中。疫情冲击下，欧洲经济遭受重创。欧盟统计局预测，今年欧盟经济增长预计萎缩8.3%。

随着新冠疫情在欧洲走向低位，“解封”与经济复苏成为欧盟头等大事。5月底，德国和法国倡议欧盟设立“恢复基金”，欧盟委员会随后采纳这一倡议，追加了金额，并与2021至2027年欧盟长期预算进行捆绑。由于欧盟机构自身并无财政收入，欧盟的所有预算都来自成员国，这个巨额“蛋糕”怎么做，各成员国怎么分摊，做成功之后，这个“蛋糕”怎么分配，欧盟27个成员国各有各的心思。此次欧盟特别峰会围绕这些问题争吵不休，大范围、小范围、个别谈话，日夜都谈，谈到最后领导人们连口罩都懒得戴了……

欧盟有深夜开会就金钱问题争论的悠久传统，笔者曾多次亲历其中的“苦楚”，但连开4天4夜也是极为罕见，是20年来欧盟历时最长的马拉松峰会，可见分歧之大、争吵之激烈。

一是南北之争。以往欧盟预算峰会，带头“闹事”的一般是不愿多出钱的英国，而随着英国“脱欧”，被称为“节俭四国”的荷兰、丹麦、瑞典和奥地利接班了，其中荷兰最为活跃。“节俭四国”实际是北方派的代表，他们提议压缩“恢复基金”规模，反对过多使用无偿拨款实施救助，成员国要想得到救助必须承诺进行经济改革等。而南欧的西班牙和意大利主张维持基金规模，且要求提高无偿拨款的数额。

二是东西之争。西欧国家指责匈牙利、波兰政府等东欧国家近来一些内政司法措施不符合欧盟价值观，欧盟拨款必须与这些国家采取法治改革挂钩，匈牙利和波兰则声称没有做错任何事，并指责西欧国家专横。

三是法德唱“红白脸”，从中促和。法国、德国一直有欧盟“双发动机”之称，为了这一预算计划的达成，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分工合作，从中寻求妥协。马克龙扮演的是往前冲的角色，尤其是与“节俭四国”领导人频频过招。默克尔则扮演的是聆听、促和与拍板的角色。德国长期是欧盟预算的最大净出资国，是出钱最多的“冤大头”，默克尔低调、坚韧和善于找平衡、妥协的作风，有利于妥协的达成。《纽约时报》评论称，“默克尔以其坚韧，带领欧盟27国达成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妥协……除了她和德国，没有一个国家和领导人能做到这一点。”

总体看，妥协的达成主要是“节俭四国”最终做出让步，但他们的一些诉求也得到满足，比如降低了无偿援助的总额，确定了一定形式的监督机制。“恢复基金”总额维持7500亿欧元不变，但无偿援助款从5000亿下调至3900亿，低息贷款则从2500亿上升为3600亿。“节俭四国”获得的欧盟预算退还款将有所增加，这意味着它们净出资额有所减少。

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则收获真金白银，尽管数额没有他们的要价那么多。未来数年，“恢复基金”将提供1400亿欧元振兴西班牙经济，意大利则会获得2090亿欧元左右，其中包括810亿欧元无偿拨款。意大利总理孔特称“十分满意”。

协议的达成是妥协的胜利，是欧洲的胜利。欧盟正面临史无前例的危机，遭受疫情和衰退双重打击的欧洲各国，必须摒弃分歧，达成一份强大的经济刺激计划。这是妥协能达成的坚实基础，也是欧盟27国的最大公约数。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称峰会是一场“最终27个成员国全部获胜、人民得益尤多的马拉松”，就是这个意思。

回顾以往，欧盟屡屡能从貌似走向绝境的谈判中最终达成协议，就是因为欧盟的团结大于一切，欧洲一体化的共同利益大于一切。当下亦同此理。

“没有完美的世界，但我们取得了进展。”马克龙的总结道出了欧洲政治妥协的真谛。

文/向长河（国际问题学者）

摄影/新华社

编辑/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