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四年，全世界数次见证了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国际社会上的不合作姿态。4月14日，特朗普宣布暂停资助世界卫生组织时，大家似乎一点都不吃惊，有媒体直接把“不出所料”四个字写进了标题。

4月初，这位总统就发出过“断供预警”，又是发推特，又是在新闻发布会放口风。到了14日直接挑明，已经指示政府停止向世卫提供资金，还要对世卫展开审查。特朗普给出的理由是，世卫没有及时分享信息、提供防疫政策，没有及时宣布“全球大流行”，以及所谓“偏袒中国”。

尽管直到3月11日，世卫组织才正式将新冠定义为大流行病，但在此之前，世卫对疫情一直保持着密切关注，且在一月底就将疫情宣布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期间，指导建议、信息分享与软性提醒等也没有中断过。倒是美国，在世卫宣布大流行之后又拖了两天，才进入国家紧急状态。世卫催促各国尽可能广泛检测，建议推行居家隔离、保持社交距离后，美国的反应也很迟缓。至于对中国的敌意，二月底特朗普不还赞扬了中国的抗疫努力么？看来，我们对这位总统的变脸“技艺”还是缺乏想象力。此番越过其他成员、扬言审查世卫，倒是符合其无视国际社会规则的作风。

疫情以来，特朗普炮轰的对象包括但不仅限于世卫组织、新闻媒体、民主党议员，连前总统奥巴马都没能幸免。特朗普指责媒体和民主党夸大疫情企图制造“恐慌”，而美国检测能力跟不上，都是奥巴马执政时的机制造成的。每一口锅都有它的去处。

就在宣布“断供”世卫之前，多家民调显示，疫情爆发初期短暂的“聚旗效应”之后，四月初特朗普的支持率开始往下掉了，美国广播公司(ABC)/益普索民意调查更发现，反对特朗普抗疫政策的受访者比例超过了赞成者，与两周之前相比直接来了个翻转。

所以《纽约时报》、《大西洋月刊》等媒体都断定，世卫不过是特朗普的又一个“替罪羊”而已。《大西洋月刊》那位作者还不无沮丧地说，这种转移视线的伎俩每次都有效，这次也一样。

在这个大选之年，特朗普似乎企图把关于疫情的一切，都收作政治工具。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背后，都有实用的考量。只是，恐怕任何一个真正的现实主义理论家，都不会赞赏这样的身段。

全球抗疫的当口，特朗普来这么一招，显然是有失道义的。各国对此都表示了严重关切，中国和德国等国，明确表态将继续支持世卫的工作。值得一提的还有赫拉利，这位坚持认为合作才是流行病解药的学者，以他和伴侣个人及名下公司的名义，向世卫组织捐赠100万美元，帮助其应对“资金削减”，这也算是知行合一的典范了。

全球疫情蔓延至今，团结一致抗疫已成为较为普遍的价值共识。但也得承认，国际合作中的磕磕绊绊也在疫情当中暴露得很充分。在公共卫生考虑和国家政治权力的博弈中，世卫长期处于弱势地位。许多国家不采纳世卫建议，它几乎无能为力。碰上美国这一手，它也无可奈何。

全球化给国际合作的深度和水平提出了更高挑战，现有的合作机制，时常使不上劲儿。比尔·盖茨吐槽过，埃博拉疫情出现的时候，他们“找不到一群可以去疫区看看的流行病学家”、“找不到训练有素的医护小组”、“找不到一套让人们严阵以待的方法”。如今的新冠疫情，全球合作中的掣肘也不时暴露。这波危机过去，如果没有深入的改革和查漏补缺，我们能保证应付得了下一次危机吗？

不过现实是，世卫这样松散却依旧有一定影响力的组织，短时间内难以替代。到现在这个阶段，中国、欧洲、美国等地的疫情已经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爆发阶段，防控措施相应展开。相对不发达的地区则潜伏着更大的危险。这些国家的医疗水平难以应付新冠这种烈度的传染病，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球格局下，它们无法逃过病毒的攻击，也正因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现实，帮助这些国家，不仅是责任，而且是必须。这时候，世卫这样的国际组织的协调作用显得尤其重要。

世卫已经在行动。4月14日，首个联合国“团结航班”从埃塞俄比亚起飞，由世卫、非洲联盟、阿联酋和埃塞俄比亚及马云基金会合作，向受疫情影响的非洲各国运送医疗货物。

危机时刻，通力支持世卫这样的国际组织，使其发挥更大的作用，是各国尤其是大国的责任所在。

过去一两周的时间里，一些美国人、尤其是知识精英，忧心威斯康星州的选举，不亚于忧心新冠疫情。保罗·克鲁格曼痛心疾首，将其称为比流行病还恐怖的新闻。疫情当前，该州的城市中多数投票站都关闭了。在许多要求不在场投票的选民没有拿到选票的情况下，现场投票照常进行。一个背景是，威斯康星的城市选民更倾向于民主党。我仿佛看到了《纸牌屋》的剧情。一场疫情，竟也成了政治工具，为了保住政党的权力，是不是也太拼了？

令人不安的现状有其复杂的背景，无法在此展开。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疫情下的全球危机时刻，以及疫情后可见的漫长恢复期，一个趋向保守、封闭的美国，不是人类的福音。

（文/张静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