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选雄7月23日晚将近11点到家，借着微弱的手电光，他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原本靠近山脚下、两层楼的家“被踏平了”，山脚下七八米宽的河沟“被填平了”，“滑坡的泥土，从距离山脚大约一公里的山坡上冲下来……连房顶也看不到。”
7月23日晚21时20分许，贵州六盘水市水城县坪地村岔沟组发生山体滑坡，21幢房屋被埋。截至7月24日18时，现场已搜救出26人，其中11人生还，15人遇难，另有30人失联。
包括父母、孩子 滑坡事故中15名直系亲属失联
7月25日，38岁的王选雄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他家有15名直系亲属在滑坡中失联：65岁的父亲金海周，64岁的母亲周粉花，10岁的儿子王斌，4岁的女儿王亚芳，二叔王于坤，二婶付干花，堂弟王心中，弟妹徐华艳，堂姐卯小引，堂姐夫顾明松和他们1岁多的女儿，侄儿王千册、王才精、王栓良，四叔杨坤海。
事发时，王选雄和妻子在外地打工，逃过一劫。他是焊工，平时在工地里打零工，“跟着工程各地跑，一个工程一般能干两三个月”。亲戚的电话打来时，他正在镇上一处高层做焊接，“听到电话，我手忙脚乱摘掉安全带，说家里出事了，衣服没换澡也没洗，喊上舅舅找车连夜送我回来”。
平日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租住在六盘水市，“一个套间，一年4000多元。”10岁的孩子开学就要读小学4年级，4岁的女儿也准备送去幼儿园。妻子在菜市场支了一个摊点“卖小菜”，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他则十天半个月回家一趟，一家4口团聚。
7月，许久没见到孙子、孙女的两个老人很想孩子，“正赶上暑假，就送孩子们回爷爷奶奶家住下了”。
“没买电视，也许孩子们在老家就待不住了……”
滑坡发生后，王选雄一夜未眠。担心有次生灾害，现场已经不让进，他只能等。包括父母在内，家里失联的亲属电话他都挨个打了，“打不通”。从滑坡当夜一直到7月25日白天，每次一下雨，王选雄的心就感觉“一沉”，“本来救援的难度就大，下了雨，泥土变得更紧实，还会发生新的滑坡，冲刷泥土下来……”
7月24日白天，在现场等消息的堂哥，认出搜救出的遇难者中有4人是他们的亲属：堂姐、堂姐夫、弟媳和小侄子。7月25日，王选雄告诉北青报记者，他知道，还没找到的亲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了”，但他说，“得找到他们”。
滑坡事故发生后，当地提供了安置点：在卫生院附近的一处坝坝里，设置了10多个救灾帐篷，供村民们使用。王选雄守在安置点，等救援的新消息，但妻子不在他身边。“她不能听到人提起孩子，一提到就掉眼泪。”
最后一次见到父母和孩子是十多天前，王选雄回了趟老家看他们。“之前儿子跟我说，想要一台电视机，我就弄了一台二手的小电视送回老家给他看。”在六盘水市的出租屋里，夫妻俩怕耽误孩子学习，没有买电视。“也许没给他买这个电视，孩子们就在老家待不住，想回六盘水的家里了，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女儿问我‘爸爸挣到钱给我读书了吗’”
出事之前，王选雄的小家虽不富裕但却温馨。父母身体还算硬朗，老家的二层小楼，一楼是猪圈、牛圈，二楼住人。“父母喂了两头牛、三头猪，一年有2万块左右的收入”，闲杂时间，老两口还种点玉米，干干农活。
好几代人都生活在坪地村岔沟组，这里的邻里大多是自家亲戚。堂姐夫在距离村子七八公里外的煤矿公司里上班，早出晚归，堂姐在家带孩子，还喂了3头猪。“小外甥女才1岁多，走路还都不稳当……”
王选雄夫妻俩在外打工。暑假不在孩子身边的时候，王选雄在工地里下了班，吃过晚饭、洗了澡，晚上八点左右，会给孩子们打一通电话。
“小女儿经常说‘爷爷奶奶给我买好吃的了’，要么问我：‘爸爸，老板发多少钱给你呀’‘爸爸你挣到钱给我读书了吗’”。和儿子通电话时，王选雄通常会问儿子“有没有做作业”“吃饭了吗”“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
但出事那天，王选雄在加班，固定的这通电话也“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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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雅 戴幼卿
编辑/董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