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过年的滋味,它们都各有各的味道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02-05 08:00

几年前,我在北京独自过年。一个项目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等时间确定,已是腊月二十四,而这时,我才发现根本买不到回老家的票了,与其折腾,不如原地不动。

经过气恼和百般解释的一夜,气恼是对自己的,百般解释是对家人的;腊月二十五,我在朝南的房间醒来,阳光均匀地洒在我的花被子上,“一切也没那么糟糕嘛!”我心想。

当务之急,先要解决生存问题。过年,首先是一个时长起码一周的假期,我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检查了一遍,包括下水道通不通,热水器的喷头好还是坏,煤气灶能不能打着火,我甚至把每盏灯都拧开看一看,查看有没有不亮的灯泡。总之,所有问题,务必要在年前预约修补清楚,防止因假期物业不上班,或只有人值班,有事没人能帮我的情况出现。

同理,我去门口的银行提前将水、电、燃气卡充好值。我曾有过住所因欠费突然断电的经历,但那是平时,很容易恢复正常。假期特殊,我可不想有乌漆嘛黑地在烛光中度假,扮演卖火柴的小女孩的体验。

从银行出来,我就去超市了。米、面、粮、油、纸巾、湿纸巾、洗发水、护发素……除了要囤够半个月用的基本生活物资,路过琳琅满目、红成海洋的过年装饰品货架,以及满坑满谷,堆成山的各种大礼盒时,我忽然意识到,过年不能过个寂寞,一个人也要好好办年货。

什么是年货?就是过年一定要拥有的标志性物件。在我的老家,年夜饭讲究有一条不动筷子的整鱼,寓意年年有鱼;春节期间,我已习惯桌上放一盆水仙。从小到大,每年过年,我都要买新衣服,成年后,过年前,我都要整理一下发型。

好,即便我现在一个人在异乡过年,没有社交活动,也要烫头、置办新衣;没人造访,我也要把屋子彻底打扫一遍,挂上福字,贴上春联。该放水仙放水仙,该留一盘整鱼到初一,照例年三十就蒸上。

事实上,当我以大扫除为起点忙碌起来,就没那么孤独了。生活的舒适度能消解一个人的怨念,我铺好崭新的大红四件套,贴上与床单同色的窗花,八格干果盘装满零食,水仙和腊梅在房间的不同角落绽放,我坚信,年三十,我悲从中来的几率总比点着蜡烛吃方便面,在乱七八糟的房间,因自己的失误没有热水洗澡没有一件干净衣服,要小得多。

这一刻,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湖南人,土家族。他曾告诉我,有一年,他在新疆过年,大年夜,他一个人待着,却做了六个菜,照家乡的规矩,他倒上酒,先祭祖,再吃饭。他认为只要完成这一套程序,他就还是远在几千里之外家族的一份子,天涯共此时,天涯若比邻。

是啊,我要遵守已形成肌肉记忆的生活秩序,应时而动,严格执行发自内心认可的过年程序。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建立新文档,列出三份单子——

第一张是菜单。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年,坚决不吃外卖。根据菜名,我下载了菜谱,补齐所缺食材,又添置几件懒人做饭设备。

第二张是名单。一个人也要认真拜年,家人列在首位,年三十,我要通过视频,让原本等我回去团圆的家人知道,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此外,我将这一年来,对我有重要影响的人全部写出来,一个人待着,我有充分的时间,逐一编辑特色拜年微信,借机增强互动;最重要的人,我还来得及为他制作一个视频或朋友圈的小合集。

第三张是假期节目单。按日做主题,初一,拜年日,这一天,我全用来拜年;初二,活动日,我打算约几个朋友,去后海滑冰;初三,娱乐日,我买了一张xx喜剧团的现场演出票……尽量让每一天都有安排,空出的那天,就把平时没时间做,这次终于可以做的事儿找出来,比如,刷一部剧,或拼一套大型乐高。

那一年的春节,严格意义上说,我没有一个人过。

当我按节目单发了条朋友圈招募初二去后海一起玩的朋友时,我发现和我情况类似,一个人在北京过春节的,大有人在。于是,我们七八个朋友,拉了个群,提前约好时间、地点、过年的形式。大年三十晚,我们在小亮家,一个人做一个菜,拼成年夜饭。饭罢,和各自家人视频连线,而后,打麻将的打麻将,嗑瓜子的嗑瓜子,春晚、八卦、游戏、发红包、抢红包,一样没少,别有趣味。

大年初一,我回到家,对着三张单子,做饭、拜年、网购,忙得不亦乐乎。

我有笔预算留给自己买额外的新年礼物,那是因故不能回老家,省下的来回路费,三千块,我买了条三千的项链,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这是一份特别的记忆。后来,我有过在电视台吃盒饭,工作过年的经历,也品尝过远离喧嚣,找一个度假村,只是一家几口,不走亲戚,没有网络,与世隔绝过年的滋味,它们都各有各的味道。

面对随时可能产生的变化,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随遇而安当成一个游戏玩。怎样都能过得好,什么烂摊子,都尽可能收拾漂亮。

文/林特特

编辑/陈品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