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疫情的暴发更使得影院与流媒体的矛盾计划,包括《囧妈》《征途》《魔法精灵2》《汉密尔顿》等一批院线电影都选择了流媒体平台。此举对院线的冲击不言而喻,但这究竟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方式,还是流媒体不可阻挡的大趋势?二者究竟是难以合作的零和博弈,还是不同平台破界融合的新常态?
为此,第十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在未来影像发展高峰论坛以大银幕与流媒体平台竞争下的破界融合为主题,邀请知名电影人进行了深度探讨,为中国电影产业的未来发展出谋划策。
本次论坛于8月29日在北京怀柔雁栖湖国际会展中心举办,参加论坛的嘉宾有著名导演、演员、监制、编剧徐峥;著名导演、监制张一白;五元万象影业总裁、制片人姜伟;原上海联和院线副总经理吴鹤沪;爱奇艺电影中心总经理宋佳。
院线电影选择流媒体:偶然还是必然?
近期发生在影院和流媒体之间的诸多事件引发了人们的关注,而在国内的这一波角逐中,《囧妈》可谓是第一部吃螃蟹的作品。今年1月24日,《囧妈》宣布在网络上播放的行为被认为是开启了“中国流媒体电影元年”,打开了视频平台与影视创作资源深度绑定的切口。
对此,徐峥导演回顾了《囧妈》选择在网络上播放的前因后果,解答了很多幕后疑问,比如,投资方是出于资金回收的压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当时个人最大的顾虑是什么?对于当时的影院反弹是否有想要解释的冲动?
徐峥表示,自己当初是以创作者的身份做出的这个决定,没有想去颠覆放映模式,也没想到激起这么大的反响,“新冠疫情是百年不遇的特殊状况,我的原始愿望就是想让观众看到这部电影,而且是免费观看。”徐峥表示,尽管互联网会让电影有生态的蔓延和衍生,但是,去影院看电影依然是独特的体验。
而院线电影《征途》也在爱奇艺独播,爱奇艺电影中心总经理宋佳对越来越多的院线电影直接进入流媒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表示,这是疫情的偶然和科技发展的必然的结合,流媒体促使电影发行策略前置,而这也是摸索的过程,不同的播放平台对于不同的电影来说是不同的选择,“就像是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去餐厅吃饭,但不想出门的时候也可以叫外卖。”
吴鹤沪在发行放映领域工作了半个世纪,见证了中国电影市场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整个过程,也对电影行业保持着密切关注。而这次的疫情中,放映业遭受的打击是最直接的,现在尚在恢复当中,全球范围离恢复正常似乎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也从院线角度谈及了流媒体对影院的冲击,指出哪些现象是疫情造成的特例,哪些是大趋势使然。
吴鹤沪表示,“院线电影和流媒体这两者之间,不能人为地制造长城去隔离,而是应该建立一条沟通互补的运河,尤其是5G时代,大电影要主动靠近流媒体,把电影市场做大,用优秀作品吸引受众,充分发挥优势,让市场自然分流,让受众自然选择。”
姜伟曾经参与创立并经营了20多家百老汇影院,参与《巨齿鲨》等电影制片,凭借自己在电影制作、发行、放映整个产业链的重要环节都拥有的丰富经验,姜伟也谈到了流媒体诞生的时代必然性,以及流媒体和传统电影如何双赢的建议,姜伟认为,从经济上可以更清楚地解释这个问题,“相对于以往院线单一的票房回收方式,科技发展和流媒体为内容制作者提供了更多的回收渠道,为电影人带来可持续性发展。”
作品与平台如何能够惺惺相惜?
日前,《星际穿越》在中国重映的票房,超过了一批新片,一周之内带来8000万元的新票房,嘉宾们也谈到了这类作品对于影院的启示。
张一白导演拍摄过《匆匆那年》《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等作品,也是今年的热门影片《夺冠》的监制,是电影《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的总策划。
张一白分享了自己的创作故事,他表示,电影人在积极地拥抱流媒体平台。但是,张一白也表示,大银幕上才能看到表演细节和情节细节的震撼,“这是大银幕和流媒体的区别,但二者之间没有竞争,唯一的竞争是时间,而不是表达。二者最终拼的还是内容,创作要足够精彩才能让观众坐下来,放弃‘倍速’观看。”
张一白认为《我和我的祖国》采用的是短故事集的形式创作,它的火爆,可以看到人们的观影习惯在发生改变,在这个过程中,倡导短视频的流媒体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而徐峥导演也谈到观众被短视频平台宠坏了,观影的时间和耐心问题是创作者未来需要面对的,可以通过更多元的表达方式和创作习惯来抓住观众注意力,但是,不同平台不存在表演上的异同,“表演自己的潜在的答案,就是对的表演和好的表演,这是始终需要去努力方向”。
相对来说,流媒体应该比影院更容易挖掘黑马,尤其是以小博大的作品,比如《22》《无名之辈》,那么,哪些“腰部”或“底部”作品适合流媒体,哪些更适合影院?两者的竞争与合作可能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吴鹤沪、宋佳、姜伟从各自的角度谈了看法。宋佳介绍了为流媒体物色项目时,采用的标准跟大电影有怎样的区别,姜伟则谈到了项目与平台之间的契合。姜伟表示,院线电影在追求观众最大共同点,需要达到“共情”,而流媒体提供的更多的是自由度,是宽泛的空间和虚拟的空间,二者的时空不一样。
吴鹤沪表示,观众是流动的,在大银幕看电影,就像是在美术馆看油画,而同样的画作在流媒体上看就变成了邮票,这是两个不同载体,“大电影是个体消费的群体共享模式,讲究社交感、仪式感,流媒体则是自由随意的。未来电影作品在流媒体制作的话,可以放低成本,去除不必要的特技和场面,时间可以缩短。 ”
宋佳、徐峥、张一白预测了流媒体与院线电影未来创作的走向和可能性,对于流媒体可能打造出电影爆款吗?徐峥认为流媒体与大电影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介质,是另一套规律,想要生产出爆款,必须有切实的研究。徐峥认为,随着流媒体发展,一定会在内容端产生新的技术,“这种技术不是工业技术,而是质感技术。未来的IP设计可能就是网影联动,产生叙事的连接性,以此来吸引观众。”
宋佳表示,目前流媒体上还没有大范围的网络电影的爆款,这是时间问题,“大家还没有下定决心去生产一个爆款,还没有想到什么电影更适合在网络上播放。二者有非常大的区别,电影的核心是奇观,而网络电影则要考虑叙事节奏,技术创新以及叙事上的奇观。网络电影并不是降维打击,它有自己独特的结构和知识体系。”
“窗口期”能够保护影院吗?
影院在经济上能起到龙头作用,其票房能直接影响到一部影片的后续市场的潜力;文化上,它能制造仪式感;从观影效果看,它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保护影院的传统做法,是“窗口期”,在中国是大约一个月,北美是三个月,法国是三年。之前试图挑战窗口期的影片,都会引发强烈反弹。但最近,环球影业跟北美最大的院线AMC达成协议,把窗口期从90天缩短到17天。姜伟也谈到了中国影院需要在未来做到的抗压准备,他表示,按照环球的做法,影院商业三周之后就可以上流媒体,这不适合中国市场,他说:“目前中国放映的电影是一个月的秘钥,30天的窗口期比较合适,没有必要提前,要给电影发行和放映端更多时间。”
点播模式video on demand在北美至少有30年的历史,在国内是流媒体偶尔采用的,一般是5块钱一部影片,北美则是5美元居多,但《魔法精灵2》是20美元,《花木兰》30美元。宋佳谈及了流媒体的观影收费模式是否会成为主流,宋佳表示,不排除未来可能有新的模式出现,“没有最好的模式,而是更好的模式。”
电影的未来是否会变成一种表达?
回顾电影百年来的发展历史,电影与各种艺术形式互相融合又相互竞争,当下,除了以传统故事片为主的电影,以及剧集等主要形式,还有非常热门的短视频、直播、画面越来越像电影的电子游戏,可以说,影像在人们的生活中已经无处不在,任何人可以随时随地制作影像,理论上也可以被无数人看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电影的定义是应该大大扩展,还是应该更加精准;应该保护电影的神圣性,还是把它当作一种全民表达的方式?
专家们从各自的角度谈及了未来电影的多元化发展,他们表示,现实在不断发展变化中。即便没有疫情,科技的脚步也不会停歇。也许将来某一天,电影变成了AR、VR、全息的形式,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全用上;或许流媒体能把每个人的生活自动制作成一部连续剧,所有的界限和定义都会发生演进。
眼下影院电影和流媒体的矛盾,很可能是沧海一粟,今天的竞争者很可能是明天的合作者。疫情毕竟会过去,但人类对好故事的需求却永远不会消失。当电影人创作出足够好、足够多的影像故事,那么,每个故事都会寻找最适合自己展示的平台。而平台,无论是巨大的IMAX,还是小小的手机屏幕,只要它有不可替代的价值,那它就不会被轻易替代掉。
图片提供/北京国际电影节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扬
编辑/乔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