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尼乍的故事不是历史,但它会成为历史的母亲。”这是《大地中心的人》内容梗概里的一句话,也可作为理解作家童末这本奇异之书的钥匙。在2024年,这本书并不畅销,在入围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选后也没能得奖,但它给不少文学爱好者留下了深刻印象。这部小说在写法上兼具力量、灵性与知识密度,使它成为一个跨学科文体,在冒犯读者阅读舒适区的同时,也提供着一种新的可能。
这本书在反叛任何一种单一的道德解释,其中既有坚定、决心,也有神秘、陌生,有很多是时髦的文案所无法归纳的成分,无论是女性主义小说文案,还是先锋小说、知识分子写作、乡土写作,因此,你最后能感受到的是,它是一个作者基于民族志、地方史料、长期观察所撰写的充满原创性的文本,它受时代思潮影响,但更似一头荒原上独走的灵兽,反而因无法被顺畅归纳,而有着被边缘化的危险。
《大地中心的人》因其个性和风格而值得被细心对待,作者童末由此被更多人认识。童末并未标榜自己是一个先锋写作者,但她早期曾在实验小说流行的黑蓝文学论坛创作。她就读人类学专业,毕业后在外企从事市场研究、商业咨询,其间她一度中断写作,近十年则进入又一个虚构写作的高产期,出版了《新大陆》《故事们》《大地中心的人》,正在创作《大地中心的人》续篇,并在《花城》《西湖》等杂志发表若干小说,还有若干与虚构殊途同归的策展尝试。
在小说集《新大陆》里,童末就展现了自己创作的开阔性。这部小说集既有克苏鲁风格、融合科幻元素的小说,也有主角采用非人类视角,呈现疏离、冷静、未来感,犹如繁复的玻璃镜面拼合成一个多面体般的小说。到了《大地中心的人》,童末在叙事上更加精湛,她更善于用一个传奇的故事来承载自己的理念,而不只是语言实验、思想实验。
童末在新书分享会时说到两个关键的句子。其一:“记述自身,就是一次朝向未来的事件。”其二:“不是历史,但它会成为历史的母亲。”故事的魅力不在于复写,而在于激发思想与行动的潜能,为新的故事、新的历史埋下伏笔。
在后记中,童末着重提到了“外来者”。与小说中汉人铁哈进入凉山世界成为互文,现实里,汉人童末要了解彝族文化,写出一部真正能够精确呈现“他者”处境的作品,也需要突破语言、身份、族群差异等种种限制。童末在后记中写道:
“小说的说服力靠的不是再现现实(那通常只能带来最平庸的作品),而是靠作者施展以假乱真的戏法,并借此挑战贫瘠僵硬的现实逻辑要求人作出的种种妥协。即使参照了某段真实的历史时空,这部小说也是由生活在今天的我,向着今天的读者而写;小说中诸多人物的追问与行动,也绝不是今天的读者无法理解的。”
进而,童末强调:“这本书不该被当作一份彝族说明书来读。我也并未试图通过让自己变得更像一个彝族人,来消除向我提问的人指出的那段‘距离’。这一理解同样来自我受过的人文学教育。我不是一个文化决定论者,我不相信任何居于某种他者文化核心处的,纯粹恒定、不可被理解的本质性差异。”
《大地中心的人》是一部虚构之书、传奇之书,但不是文学纪录片,它思考着与差异、斗争、互助、逃离、生死观念,它是一个开放的叙事装置,而非某种事后诸葛亮般的历史审判报告。因此我们可以说,《大地中心的人》是一部关于彝族的史诗,但它显然不是传统民族神话构建的史诗,它不以男性英雄为主角,也不讴歌开拓与征服。
文/念一
编辑/胡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