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我们彼此目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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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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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在南方me

思想家王夫之年老多病时,有朋友来看他,朋友走时,他站在门口说:“恕不远送,我心送你三十里。”

朋友觉得王夫之就是客气一下罢了,走了十来里地,忽然想着有东西忘记拿了,于是返回,只见他还站在门口……这个故事于是流传。

远去的,只要愿意,都可以目送。落日可以目送,小船可以目送,流云也可以目送,当然,还有背影。每一个背影的前面,都有一个亲爱的清晰的面容。面容是用来盛欢笑,而背影用来粘连目光。

记得老早以前,一种印刷的笔记本上面印着一条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也要去接你。那时刚刚知道有一种情感叫不舍,也明白有一种情感叫相聚,一个伤感一个喜悦,那时,喜欢重逢的盛大。

再到后来觉得,送别不一定非是车站、码头、机场,而是你离开的地方,我目送的地方。

目送聚焦的大多是背影,但也有静默相对的时候,就像我和祖父。

祖父去世前一天,他坐在矮圈椅上,面前有铁制暖炉,我给他喂婴儿米粉,吃了几匙,不肯吃了,抿着嘴摆头,那时他已经不能言语。放下米粉,给他泡茶,喂他喝了几口,不肯再喝,我把茶杯放在暖炉上,他欠着身子将杯子朝里推了推,这是他的习惯,怕杯子摔着了。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我坐在那里,也一言不发。间或一只鸡从门口张望,吸引了他,他朝门口瞅一下。某个时间,我看见他忽然下来了两行眼泪,就用手帕给他擦,好像总擦不干……那个小半天,我坐在他斜对面看着他,像是默读背诵一篇文章。第二天早晨,他就走了。当时,我去医院给他买药了,因为晚上他的呼吸有点深重,我想也许是有痰。等我回来,他已经走了。

这是一个已知的结果,可是难掩我的悲伤,惟想到相对而坐的小半天,方才得到有限的安慰。我想,我们彼此目送了。

记得小时候去二姑家,祖父要送上二十多里,坐在一个叫楸树垭的山口看着我下一个叫二台子的坡,他坐在那棵有着高大的树冠的楸树下,只有我下到坡底,走到另一个山口才能看见,我回望,他在那里,再回望,他还在那里,身上是一件对襟的白汗衫。我转过那个山口时,突然就有强烈的依恋,我转身,躲在石头背后看他,慢慢起身,然后消失。

我就想,光天化日之下,或者风雨交加之中,如果分别是难免的,那么送别;不能亲往,那么目送。如果他回头,你在原地,他心口会涌上来些许温热,虽然接下的路还是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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