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随着龙年的到来，2023年彻底成为过去。辞旧迎新之际，我们从2023年的热点人物或热点行业的普通人物着手，通过系列人物的视角来看过去一年的经济情况，并从中预见2024年。
第六篇 高铁
2023年12月26日上午8点01分，D9958次列车从龙岩站驶向武平，历时4年建设的龙龙高铁龙岩至武平段正式开通运营。从此，原中央苏区县、革命老区县武平结束了不通铁路的历史，闽西实现了“县县通铁路”。北京青年报记者注意到，龙龙铁路最大的特点是串起了闽西、粤北一系列的县级经济体。中国铁路建设已经从干线建设转向了支线建设，“县县通铁路”正是这种转变的一个重要特征。北京青年报记者注意到，各地许多曾经被搁置的高铁项目去年下半年以来纷纷重启。铁路建设与县域经济体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县县通铁路”将给县域经济带来何种影响？围绕着高铁设站与走向背后的财政博弈如何展开？
福厦高铁湄洲湾跨海大桥雄伟壮丽 高铁列车桥上穿行 图/视觉中国
从世外桃源到厦门后花园
2024年2月8日，从北京到厦门之后，北京青年报记者乘坐C9624动车从厦门返乡，1小时52分之后，动车就到达了武平县，一个曾经出发的地方。
武平站
在互联网时代，关于故乡的新闻总是牵动着游子的心。在龙年之初，高铁的开通无疑是这个小县城最大的新闻，照片视频见诸于朋友圈以及各大平台的AI精准推送。在铁路未通之时，从厦门到武平需要将近4个小时的车程，如果要换乘的话还需要更长时间，铁路把这个时间缩短了一半。“高铁开通对小县城来说是空间的重构，一个半小时的高铁时间，小县城升级为超级城市的郊县。武平与厦漳泉经济体的联系将更加紧密，武平将从世外桃源变成屋后花园。”一位武平籍的厦门学者对北青报记者表示。
武平旅游业从业者钟晓明认为，高铁的开通对县级旅游业也是一个重大利好。“好多游客从厦门、龙岩甚至福州专门过来打卡。短途探亲游、赶集游也日益成为常态。”武平县文旅局局长林忠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龙龙高铁龙岩至武平段的开通运营，进一步缩短了武平与外界的时空距离，有助于武平旅游资源和文化特色的推广，更加方便省内外各地游客来参观、学习和旅游观光。据了解，武平县千鹭湖等景区还将针对经由铁路到访的游客出台系列优惠措施。福建铁路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黄永勇表示，龙龙高铁建成通车后，闽西与粤东之间也将增添一条往来的“黄金通道”，加快福建与广东经济社会之间的互通互融。武平县一名企业人士也表示，高铁的开通对于公司人才的引进也有促进作用。
不止是龙龙高铁。与龙龙高铁几乎同时开通的汕汕高铁也给沿线的县域经济体带来重大影响。滨海县城陆丰迎来高铁时代。根据《陆丰市高铁经济产业发展方案》，陆丰将依托康佳半导体产业园在陆丰南站周边的优越地位，全面打造“百亿级”电子产业集群。主动对接珠江东岸高端电子信息制造产业带，坚持招大引强与招新引高相结合，做大做强陆丰电子信息产业集群。高铁开通期间，汕尾市策划举办的系列活动及文旅市场秩序规范有关措施，并推介汕尾市优质的文旅资源、房地产资源及投资环境。
高铁推动县域经济成各地话题
高铁对沿线经济的推动作用也得到了地方党政干部的认同，多地政府和市民为“高铁梦”呼吁和奔走。
武平县县委书记张丽华在武平站开通时表示：“下一步我们将极力推动龙龙高铁武平到梅州段的建设，快速架起武平到大湾区的‘黄金通道’，致力于打造‘老区+湾区’的对口合作样板。”2023年武平县政府工作报告也展望了高铁的开通对武平经济的拉动。报告中提到龙龙线圆了武平百年高铁梦：“‘高铁一通，马到成功’。武平正阔步迈入高质量发展快车道。”
福建省铁路网规划示意图(2021~2050年)
不止是武平。北青报记者注意到，在今年的地方两会上，众多来自县级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为当地的“高铁梦”鼓与呼。山东省两会期间，山东省人大代表、山东秦池酒业有限公司总工程师西玉玲带来了关于进一步改善沂蒙革命老区交通的建议，加快县域间城际铁路规划建设。西玉玲建议，加快潍坊市临朐县与临沂市沂水县、淄博市沂源县等县之间的城际铁路规划建设，改善沂蒙革命老区的交通条件，为当地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提供便利的交通条件。省人大代表、平江县县长彭方建带来《关于请求支持将长九高铁项目纳入国家，〈中长期铁路网规划（2022-2035年）〉的建议》，请求国家支持长九高铁纳入国家《中长期铁路网规划》过境平江设站并适时启动建设。
在对身边亲友们的采访中，北青报记者获悉，江西省抚州市黎川县也是对高铁项目期盼已久。该县位于江西东南部，毗邻福建。2024年1月22日，黎川县发改委在回复市民提问时表示，昌厦（福）高铁作为国家高铁“八纵八横” 主通道一京港（台）通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已列入《江西省新时代中长期铁路网规划（2021-2035年）》。
网红城市背后的“流量”输送
2008年，中国首条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高速铁路—京津城际铁路开通运营，标志着中国正式迈入高铁时代。短短几年时间，中国高铁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至2023年，中国高铁运营里程突破3.79万公里，占全球高铁运营总里程的70%以上。如今，中国高铁进入了“县县通高铁”的时代。
高铁给地方经济发展带来了巨大的红利。一些城市借助高铁一跃成为重要的经济体。纵观国内外，大型铁路枢纽站点通常都会被建设成为城市的副中心和门户，发展高端商业、旅游业、生态居住和休闲服务业。如何将高铁红利转化为资金红利、信息红利、技术红利、产业红利也成为进入高铁时代各地经济体的重要议题。
江西吉安：油菜花海金黄一片 飞驰高铁开往“春天” 图/视觉中国
事实上，当高铁正式通行的那一刻起，随之迎来了时空观之变、资源观之变和发展观之变这三个跨时代变化。山东淄博、黑龙江哈尔滨，两座去年爆火的网红城市，吸引了无数的游客前往打卡，也有很多地方文旅系统的官员前往学习考察。然而，种种不同的分析报告忽略了一点，就是这些网红城市背后高铁的流量输送。
“大学生打高铁到淄博吃烧烤”一度霸占热搜榜。仅在去年3月4日一天，淄博火车站一日到发5万多人，创近3年以来最高纪录。这个冬天，到哈尔滨赴一场冰雪之约，成为许多城市市民的度假选择。今年京哈高铁全线贯通3周年。3年前京哈高铁全线贯通，东北有了一条用时最短的出入关高速铁路，这为哈尔滨成为网红级旅游城市做好了铺垫。
设站和运营的博弈
高铁给多地带来“能量”的同时，也有一些问题渐显。部分建成未启用的高铁站被废弃或搁置，投资数百万至数亿的站点成为“无效基建”。
2023年7月，投资超4000万元的海南环岛高铁儋州海头站建成多年却未投用，引发热议。海南省发改委随后答复称，省发改委采取多种方式与铁路部门进行全方位的沟通协商，但铁路部门认为当前制约海头站启用的主要原因是：海头站日客流量不足百人，开通运营后铁路部门亏损严重。海头站的情况并不是个例，海南环岛高铁万宁市和乐站、京哈高铁沈阳西站、丹大快速铁路丹东西站和广宁寺站等均处于建成未投入运营的状态，主要原因都是客流量较小。
设站和运营问题是今后高铁建设需更多关注的问题。采访中，北青报记者了解到，一些地方政府对高铁寄予了很多希望。作为中国最基层的经济政治组织，县级经济体既有发展经济的诉求，也有回应社会呼声的要求，同时也是财政收支平衡的维护者，需要更加睿智的眼光，去审视相关的建设。一位基建领域的专家指出，在高铁走向和设站上，地方政府具备一定的话语权。话语权跟出资比例往往成正比。这样的情况下，一些财政比较富裕的地区和市县，在高铁设站方面就具备更多的话语权。但到了运营阶段后，铁路部门考虑到车速和客流需求等因素，给部分四五线城市的小站排车较少，排车少又导致客流进一步减少的恶性循环，部分车站甚至出现建成后关停不用的情况。
“县县通铁路”已经成为当下高铁建设的一个重要主题。地方政府特别是县级政府在其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如何在财政有限的情况下，明确高铁建设的方向，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除夕前夕 南京铁路迎来客流高峰 图/视觉中国
半两观察
该如何打好“高铁”这张牌
“火车一响黄金万两”“要致富先修路”。铁路，中国100多年来现实化叙事的最强参照物，承载着几代人的百年梦想。中国铁路如今已经进入了“县县通高铁”的新时代。“县县通铁路”已经成为当下高铁建设的一个重要主题。
2月12日上午10时许，北青报记者乘坐D3132离开武平前往厦门，在飞驰的列车上思绪纷繁。如同中国大多数县城一样，老区武平也面临经济发展和财政的压力。高铁将给这个古老县城带来的经济实惠可能还需要三五年才能更加清晰。从某种角度看，高铁对地方经济是一把双刃剑。有人说“高铁一通，马到成功”；也有人说“高铁一通，人去楼空”。国内一些中小城市高铁开通后，受大城市“虹吸效应”的影响，不但没有引进产业、要素和人流，反而加剧了产业和人口的空心化。这两种说法都有一定道理。
高铁能否带动一个地方产业链的升级，核心在于各中小城市自身的区位、发展基础和策略能否适应高铁带来的分工格局的要求。各地在做“高铁”这道大菜的时候，需要清醒地认识到，高铁本身不能决定一个地方经济的发展。打铁还需自身硬，地方经济自身的底色更加重要。
此外，今年1月9日，国铁集团在召开的全路工作会议上透露，2023年全国铁路完成固定资产投资7645亿元、同比增长7.5%。铁路固定资产投资在经历了三年连降后，终于触底反弹。2023年铁路投资是近三年来最高的一年。2021年—2022年，铁路投资分别7489亿元和7109亿元。从数据方面可以看出，我国的铁路投资依然处于高峰期，但目前已经是查缺补漏的阶段了。这就提示相关方，理性看待高铁建设问题，还需要站在周期等宏观经济以及国内大循环的视角去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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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署名外本文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朱开云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朱开云
编辑/田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