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台上一家人团团圆圆迎新年的欢乐气氛中,9月15日晚,中央芭蕾舞团为观众带来的原创芭蕾舞剧《过年》本轮首场演出在天桥剧场落下帷幕。这部被称为中国版《胡桃夹子》的芭蕾舞剧用童趣为精彩纷呈的“秋之汇——中芭秋季演出季”增添了一抹亮色。具有特别意义的是,当天的演出也是著名指挥家张艺担任中芭音乐总监20年的专场演出。
1996年,刚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不久的张艺首次指挥舞剧《天鹅湖》,由此与中芭结缘。此后,张艺在德国留学期间受邀回国参与原创芭蕾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创排,并在2002年以30岁的年纪成为中芭历史上的首任音乐总监,一晃20年过去了。
“以柴可夫斯基作曲的《天鹅湖》开启了与中芭的合作,又在《过年》中以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来纪念自己和中芭的缘分,特别有意义。”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专访时,谈起与中芭的深厚缘分,张艺无比感慨,“我30岁之后的人生基本都是在中央芭蕾舞团的舞台上度过的,这对我的人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以这20年非常有纪念意义。”
《天鹅湖》结缘中芭 芭蕾的残酷令张艺敬畏
今年50岁的张艺自幼学习小提琴,1990年被保送至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他与中芭的缘分始于1996年的一场舞剧《天鹅湖》。
对当时20多岁的张艺来说,“能指挥一场舞剧《天鹅湖》,那就真的圆满了”,没想到这个梦想在他刚毕业一年多就实现了。“当年国内是很缺指挥人才的”,张艺认为,自己刚毕业就得到了与中国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等国内各大交响乐团合作的机会,并获得了与中央芭蕾舞团合作舞剧的机会,与当时的环境有很大关系。“我们70后的这批指挥赶上了好时候,当时50后那代指挥都出国了,因此当我们处在20多岁的时候,40岁、50岁的指挥基本没有,30多岁的指挥也很少,所以我们年纪轻轻就有很多机会找过来。”
指挥系从没教过舞剧,但张艺凭借着从小学习音乐的自信,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接下了舞剧《天鹅湖》的任务。舞蹈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张艺需要从头学起。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走进中芭排练厅,看到当时还是芭蕾大师的冯英正在指导演员张剑的场景。当时张剑的脚在流血,疼得哭起来,冯英站在一旁问她“能不能跳”,张剑流着泪迅速回答“能”。这样的场景可以说是芭蕾排练厅再正常不过的一幕,但对于一直学习音乐的张艺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芭蕾真的太残酷了”。如今冯英早已是中央芭蕾舞团团长,而张剑也成为了副团长。但第一次在排练厅感受到的芭蕾的残酷和艺术家们对艺术的执着让张艺非常震撼,也让他对芭蕾这门艺术产生了深深的敬畏感。
为了指挥好《天鹅湖》,张艺做了大量功课,并请教了前辈。在第三幕中有个段落张艺不太明白怎么衔接,前辈告诉他要注意看饰演大臣的舞者的动作,他的手一挥就可以进入下一段音乐了。但在演出当天,饰演大臣的演员的手势一带而过,这令当时对舞台尚不熟悉的张艺没有辨认出来,正在迟疑当中,跳玛祖卡舞的演员已经冲了出来,张艺只能顺势接下一段音乐。“当时我的冷汗就下来了,但是赵团的鼓励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演出结束,时任中芭团长赵汝蘅对张艺说,“第一次指挥《天鹅湖》,你表现得非常不错了。”团长的鼓励并没有让张艺忘记演出过程中的那段小插曲,“现在看来,当时的演出还显得太稚嫩了,但是这是个必经的过程。”直到现在,张艺还会要求舞蹈演员把动作做到位,这样指挥才能配合呈现出音乐的最佳状态。
首演张艺谋导演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 从《奥涅金》开始真正走进芭蕾世界
在与中芭合作了几部舞剧之后,2001年,身在德国萨尔布吕肯音乐学院攻读硕士学位的张艺接到了赵汝蘅的越洋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回国指挥张艺谋导演的原创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初张艺还有点拿不定主意,“当年往返国内外很折腾,怕耽误了学业”。身在德国萨尔布吕肯音乐学院执教的好友韩小明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力劝张艺,“这么重要且难得的演出机会,必须去啊”。
2001年5月2日,张艺执棒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北京天桥剧场首演获得了巨大成功。在张艺以为可以收拾行李返回德国的时候,又得知该剧马上要进行上海巡演,这让他犯了难,不能一而再地跟学校请假啊。巧的是北京首演的时候,有很多驻华使馆人员观演,其中德国驻华文化参赞也在其中,在德国文化参赞的帮助下,音乐学院爽快地批准了张艺的续假申请。《大红灯笼高高挂》不仅进一步提升了张艺的知名度,也加深了他和作曲家陈其钢的友谊。此后,陈其钢牵头的奥运音乐会、国家大剧院青年作曲家计划以及大量的电影音乐等,都力邀张艺执棒。
虽然已经有过很多执棒舞剧的经验,但直到2008年指挥芭蕾舞剧《奥涅金》的时候,张艺才真正进入到了舞蹈的世界。“那时候进入中芭工作已有6年时间,现在倒过来想我刚开始指挥的时候完全是一股热情,直到《奥涅金》,我才真正的从舞蹈的门外汉走进了门。”从那时起,张艺的指挥不再局限于音乐中,而是置身于戏剧舞台之中。
在张艺看来,指挥舞剧是个技术活儿,“你得先了解这个版本的大致速度是怎样的,这个原则你要非常清楚,在哪儿起、在哪儿收都要知道。而且不同组别的演员都有气口的大小,再细致一些,演员身体的变化也会影响到音乐,这些很难用语言来表达,需要多年的舞台实践才能明白。”
正是看到了张艺在中国执棒《奥涅金》的成功,2010年,瑞典皇家芭蕾舞团邀请张艺在瑞典斯特哥尔摩指挥了11场舞剧《奥涅金》,演出非常成功。
执掌“芭交”20年 培养出一支票房口碑双丰收的职业交响乐团
这20年中,最让张艺有成就感的恐怕并非他个人的成长,而是在他用心经营之下的中芭乐团的成长。
正因为之前的数次愉快合作,让大家看到了张艺的职业素养和组织能力。2002年,在德国留学尚未毕业的张艺就收到了中芭递出的橄榄枝,团领导“三顾茅庐”邀请张艺加入中芭。“我当时还是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张艺坦言,“能在国外多些学习和工作经历,对从事古典音乐的人来说是非常有益处的,而我当时就算研究生毕业,也才在德国待了三年,时间还太短。”但中芭对年仅30岁的张艺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虽然当时的中芭乐团只有40多人,并不被大家看好,很多人认为它是“芭蕾的附庸”。在张艺看来,这才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如果是一个成熟的乐团,就不会让当时年纪轻轻的我去当总监了,正因为它有很多进步的空间,才有我施展的机会。”情感的天平逐渐倒向了中芭,2002年底,张艺正式加入中央芭蕾舞团,执掌中芭乐团。
很多人说张艺手中的不是指挥棒,而是点石成金的魔术棒,在张艺的带领下,中芭乐团从狭小的乐池走到了宽阔的舞台中央,成为目前国内最活跃,最有影响的乐团之一。然而,这个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20年前,北京的古典音乐市场很小,演出也很少,观众稀稀拉拉的,如果以当时中芭乐团的状态去拼这个市场,肯定是不行的。”张艺早早就意识到,尚不成熟的中芭乐团去开音乐会是不现实的,于是,在他的心里定下了五年计划。“最开始的几年主要是完成好芭蕾舞剧的演出,但光为芭蕾伴奏是不行的,必须要用交响乐来提升大家的演奏水平,所以必须加大排练力度,每年开一场音乐会,保证音乐家登台演出的状态。”
苦练数年之后,中芭乐团终于迎来了更大的展示机会。2007年,国家大剧院的成立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北京交响乐的生态。“大剧院是个很公平的平台,谁受欢迎谁就来演,它可以说是芭交发展的一个神助攻。”国家大剧院开张之后,中芭乐团一度成为了舞台上的主力,每年,中芭乐团都会在国家大剧院上演十余场音乐会,且每场口碑都极佳。为了能在这个舞台上站稳脚跟,张艺在曲目设计上独具匠心,“要想留住观众,节目一定要吸引人,这么多年,我们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的曲目中几乎没有重复的。” 在张艺的带领下,中芭乐团不再局限于为芭蕾舞配乐伴奏,它既能驾驭莫扎特、贝多芬、马勒等大师经典作品,也能演绎中外当代作曲家的作品。
2011年底开始,中芭乐团开始在国家大剧院举办午夜跨年音乐会,至今已经坚持了12年,成为了跨年夜乐迷们的一个固定的节目。“跨年音乐会我们的曲目规划是亮点,几乎没有施特劳斯的作品,但无论是西方经典曲目,还是委约创作的中国原创作品,确实都是非常符合新年气氛。”
20年的时间,中芭乐团从当初的40多人发展到如今的三管编制70余人,从一个为芭蕾舞伴奏的乐团发展到如今拥有完整音乐季、音乐会的票房和口碑都极佳的职业乐团,被乐迷们亲切称为“芭交”,这一切都离不开张艺的苦心经营。
“我的经历其实可以对年轻指挥有一个启发,做指挥有很多条路可走,如果上来不能一下子指挥宏大的交响乐,那么可以指挥一些现代作品,或者指挥舞剧,这条路上有很多的可能性。”50岁是指挥的黄金时期,张艺认为自己现在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未来也会帮助更多当代作品搬上舞台,当然,这位指挥家还会继续在舞蹈的世界里徜徉,“20年我觉得不是结束,是下一个开始,我和中芭的故事会永远叙述下去。”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田婉婷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王晓溪
编辑/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