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 文化圈儿里的爱情故事
北京文学 2021-08-14 19:00

文化圈中的爱情颇具戏剧性,引人注目,如巴金和萧珊、曹禺和郑秀、吴晗和袁震、张爱玲和胡兰成、梁思成和林徽因、萧红和肖军、徐志摩和陆小曼、沈从文和张兆和等等,国外的故事也有不少,不知凡几。今日七夕,在此缕列几段传奇的爱情故事。

钱钟书和杨绛

1932年早春,在清华大学古月堂门口,两人初次偶遇,杨绛觉得他眉宇间“蔚然而深秀”,钱钟书被她“颉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的清新脱俗吸引。

两人一见如故,侃侃而谈。钱钟书急切地澄清:“外界传说我已经订婚,这不是事实,请你不要相信。”杨绛也趁机说明:“坊间传闻追求我的男孩子有孔门弟子‘七十二人’之多,也有人说费孝通是我的男朋友,这也不是事实。”

1935年,两人完婚,牵手走入围城。

胡河清曾赞叹:“钱锺书、杨绛伉俪,可说是当代文学中的一双名剑。钱锺书如英气流动之雄剑,常常出匣自鸣,语惊天下;杨绛则如青光含藏之雌剑,大智若愚,不显刀刃。”

学习之余,杨绛和钱钟书还展开读书竞赛,比谁读的书多。通常情况下,两人所读的册数不相上下。有一次,钱钟书和杨绛交流阅读心得:“一本书,第二遍再读,总会发现读第一遍时会有许多疏忽。最精彩的句子,要读几遍之后才会发现。”杨绛不以为然,说:“这是你的读法。我倒是更随性,好书多看几遍,不感兴趣的书则浏览一番即可。”读读写写,嘻嘻闹闹,两人的婚姻生活倒充满了悠悠情趣,羡煞旁人。

钱钟书在《围城》序中说:“这本书整整写了两年。两年里忧世伤生,屡想中止。由于杨绛女士不断的督促,替我挡了许多事,省出时间来,得以锱铢积累地写完。照例这本书该献给她。”

钱钟书曾用一句话,概括他与杨绛的爱情:“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这对文坛伉俪的爱情,不仅有碧桃花下、新月如钩的浪漫,更融合了两人心有灵犀的默契与坚守。纵然斯人已逝,而杨绛先生的深情依旧在岁月的轮回中静水流深,生生不息。

萨特和波伏娃

萨特一直把波伏娃视为智力水准上最理想的对话者。萨特的成名作存在主义小说《恶心》和哲学巨着《存在与虚无》都是献给波伏娃的。波伏娃和萨特还是一对没有婚姻的终身伴侣,他们是契约式婚姻的实践者。

西蒙娜·德·波伏娃出生于1908年。“波伏娃”是家族的姓氏,“德”是贵族的标志,所以其实“西蒙娜”才是她的名字。

波伏娃很小的时候就发现,在学习中可以不断超越自我。她着迷的是探索真理的过程,而不是任何人任何高师给她的现成结论。

19岁,就读于索邦大学的波伏娃成绩优异,但内心孤独,渴望来自另一个性别的情感与思想的共鸣。对此她比较悲观,认为自己激烈的天性与众不同,“我确信,那个既像我的兄弟又和我平等的人并不存在”。

可以看出,波伏娃对于爱情的渴望,从来就不是一份止于性欲情欲的世俗爱情,而是与探索真理的精神追求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时候,她还没有预感,一份惊世骇俗的伴随她终生的爱情正在向她靠近。

1929年6月,大中学校教师资格会考,波伏娃和萨特、马厄、尼赞一起备考。准备口试的时候,萨特邀请几个人去他的住处一起准备,最终两人都被录取。

自此,萨特与波伏娃在精神上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让-保罗·萨特为人豪爽,穿着马虎,家境好,一生从未缺钱,而且一直得到母亲的支持。萨特身材矮,貌不扬,但有一种坚定的自信和能够深刻影响他人的魅力,且有一副极为优美的歌喉。

波伏娃与萨特本质上都是不赞同传统婚姻制度的。萨特不赞同一夫一妻制,但也并不鼓吹一夫多妻,他认为男人应有多个女人,女人也应该有多个男人。波伏娃同样抵制婚姻这一传统,认为婚姻必然伴随着谎言与欺骗,她更愿意与萨特之间创造一种新的关系 并希望自己像男人一样独立地过完一生。

1929年的夏天,通过大中学校教师资格考试的波伏娃和萨特结伴出行之后,开始每天通信。

某日夜幕降临的时刻,二人在巴黎卡鲁塞尔公园的长椅上,做出了堪称当时世界上最坦诚又最有伤风化的誓言:他们之间不需要忠诚,但他们将永远不欺骗对方,不隐瞒对方任何事情,他们要分享人生中的一切,事业、生活,以及情感经历。

这对情侣,一生中既没有结婚,也没有正式同居过。

他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境界?我想,根源在于,他们并不执着于爱情本身,而是以“求真”为终极的目标。其实他们的爱情始终有“第三者”的存在——那就是“求真”的共同目标。

他们分享各自的情感经历,借此认识人性与人生,再融汇到创作中。

二战之后,波伏娃和萨特作为存在主义作家,受邀到世界各地巡回演讲。这对情侣已被全世界当做惊世骇俗的楷模。人们对他们充满好奇,羡慕,但敌视与毁谤也同样不少,尤其是对波伏娃,《第二性》给她带来了高度的荣誉,但曾有一段时期,多个媒体都在用各种表达形式讽刺侮辱咒骂她,出门也会撞到无数女性的敌视目光与辱骂声音。

我们这位女性主义思想的祖母,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用自己不妥协的、不恐惧的精彩的一生,为我们做出了回答——作为女性,我们可以有足够的勇气,超越社会习俗与文化遗毒强加给我们的“第二性”的定位,活出我们的真我风采。

杨宪益和戴乃迭

杨宪益和戴乃迭是40~90年代活跃在中国文坛的翻译界泰斗。熟悉他们名字的外国人远多于中国人,因为他们是最早把中国古典文学名着译成英文的作家之一,作品从先秦散文、诗经楚辞到《水浒》、《红楼梦》、《鲁迅全集》,以至现当代文学作品等百余种,蜚声海内外。

杨宪益少时家境富裕,小时候曾穿过袁世凯馈赠的黄马褂。父亲是当时天津最杰出最富有的资本家——天津中国银行行长。由于从小受到良好的英法文教育,他已能迅速阅读英文书籍。高中期间通常每天或几天读一至两部,几乎读遍了最着名的欧美小说和诗人的作品1934年高中毕业,杨参加了燕京大学考试,因成绩优秀,学校破例让他跳一级,入学就从二年级读起。可他却更想上清华和北大。正在准备这两校联考时,中学英国老师郎曼先生找到他家,提出愿意回英国度假时带他去伦敦。到了伦敦,郎曼先生为杨找了很好的希腊文老师。花了两年时间,他刻苦用功学习希腊文和拉丁文,还到欧洲各地去旅行。1936年,终以优异成绩于考上了牛津莫顿学院(当年去剑桥的中国人更多,因其注重理工科,中国人多去那儿学科学,而且也更容易考上),同期的学友包括向达、吕叔湘、钱锺书、杨绛、杨人楩。那一年杨宪益刚21岁。在那里,他结识了美丽的英国女孩Gladys Margaret Tayler——就是后来的妻子戴乃迭。他们经常一起玩、一起划船,戴还参加过牛津和剑桥每年举行的划船比赛。

慢慢的,戴乃迭深深爱上了他,后来干脆改学中文,成为牛津大学攻读并获得中国文学学位的第一人。1941年2月16日,他们在重庆举行了婚礼,证婚人是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和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那张两人身着唐装的结婚照,不知羡煞了多少代人。

那时,重庆国立编译馆的负责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梁实秋。梁想开辟一个新领域——把中国的经典着作翻译成英文介绍到西方,于是挖角聘请了杨戴夫,建议翻译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才三年时间,俩人就译完了从战国到西汉的约36卷。

在外文社工作期间,杨认识了文化部部长周扬。周得知他懂希腊文和拉丁文,就问:“《荷马史诗》没人翻译,你为什么不翻译?”结果就把杨调出来翻译《荷马史诗》。译完《奥德修纪》后,外文社认为也应该帮自己社做点事情,于是让杨翻译《红楼梦》。其实杨不喜欢看《红楼梦》,小时候读《红楼梦》只读了一半。当时一位汉学家英国人大卫?霍克斯,也在翻译《红楼梦》,已经翻译了两年多了。他译出的版本用的名字是《石头记》,为了以示区别,杨就用了《红楼梦》这个书名。他们翻译的过程通常是杨翻译初稿,交给戴加工,她费的力气有时更大。这是迄今为止惟一一部由中国人翻译的英文全译本(另外仅有的一个全译本就是霍克斯翻译的《石头记》)。

有一次毛泽东接见文化界人士,曾经问他,《离骚》也能翻译吗?杨先生当时回答得很简单,一句话:“主席,什么都能翻译。”在杨宪益看来,有了戴乃迭的帮助,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译的。最快的时候,翻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只用了一个礼拜。

杨先生经常开玩笑,说戴先生喜欢的不是他杨宪益,而是中国传统文化。从1940年随杨宪益来中国后,除了因公出访,戴乃迭只回英国探过一次亲。60年来,她从没想过离开中国、离开杨宪益。杨宪益先生曾这样说:“戴乃迭,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伍尔芙和伦纳德

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1882 年 1 月 25 日-1941 年 3 月 28 日)。英国女作家,被誉为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先锋。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她是伦敦文学界的核心人物,同时也是布卢姆茨伯里派(Bloomsbury Group)的成员之一。最知名的小说包括《达洛维夫人》(Mrs. Dalloway)、《到灯塔去》(To the Lighthouse)、《雅各的房间》(Jakob’s Room)。

柏拉图没有消失

——20 世纪最伟大的一段恋情

“我自私,嫉妒,残酷,好色,爱说谎而且或许更为糟糕。因此,我曾告诫自己永远不要结婚。这主要是因为,我想,我觉得和一个不如我的女人在一起,我无法控制我的这些恶习……你是多么聪明,美丽,坦率。此外,我们毕竟都喜欢对方,我们喜欢同样的东西和同样的人物,我们都很有才气,最重要的还有我们所共同理解的那种真实,而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对于自己的婚姻,伍尔芙曾大犯踌躇。她曾与利顿·斯特雷奇这个着名同性恋者订了婚,但最终两人都没有勇气面对婚姻。利顿认为自己的朋友伦纳德会更适合伍尔芙,当远在斯里兰卡的伦纳德回伦敦探亲时,利顿找上了他。伍尔芙的娴雅风度与超凡智慧深深吸引了伦纳德,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伦纳德写出了上面那封饱含深情的信。万般犹豫的伍尔芙最后终于答应了求婚,1912 年,俩人结婚,布鲁姆斯伯里的才子们惊讶万分,他们不认为才具平平的伦纳德能与伍尔芙天长地久,但时间终于让他们承认,嫁给伦纳德是伍尔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伍尔芙绝非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这个女人活在文学史上是个傲然的奇迹,但将她移植进门,只能是场不折不扣的灾难:她会在做饭时把婚戒丢在猪油里,还在参加舞会时把衬裙穿反。但这个被伍尔芙的绝世才华倾倒的男人丝毫不计较尘世的算计,他坦然接受了妻子性冷淡的现实,心甘情愿地度过了 29 年的无性婚姻生活,放弃了自己的生育权,忍受着伍尔芙与一系列男女恋人的暧昧绯闻,细心地照料着时刻处于疯癫阴影下的妻子。

伍尔芙在写作的时候,不出房门,不让任何人看她的手稿,甚至写作的内容,包括伦纳德在内。但是伦纳德总是她小说写成以后的第一个读者,总是能客观、公正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这给了伍尔芙的写作,带来了极大的好处。因为伍尔芙对于别人对她作品的评价极为敏感,甚至到了神经质的状态,总是以为别人都在讥笑她,对自己的作品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信心,但是伦纳德不会,这一点伍尔芙十分放心,他是唯一的可以评价其作品而不会引起她不安的人。

1913 年夏天,伍尔芙精神崩溃,吞服安眠药自杀,是伦纳德的镇静和机智救了她一命,他本来可以将伍尔芙送进精神病院,但他觉得只有自己的细心照料才更有益于伍尔芙的健康。不管伍尔芙醒着还是睡着,伦纳德的心总是颤颤抖抖,一看到妻子精神亢奋到医生的警戒线,伦纳德就会站起来,把妻子带离激动地带。伍尔芙曾经的同性恋爱人说,当年看到伦纳德轻轻用手按住伍尔芙激动的肩膀,感觉他的动作近乎神圣,而她无条件把自己交托到他手中的神情,也近乎神圣。

就在伦纳德的精心照料下,伍尔芙迎来了文学生命的全面绽放,她所有的小说都是在婚后写成的,为了出版方便,伦纳德还帮助她成立了自己的出版社。1930 年,伍尔芙告诉一位朋友,没有伦纳德,她可能早就开枪自杀了。她明确地宣布伦纳德是自己生命中隐藏的核心,是她创造力的源泉。

疯癫在伍尔芙每完成一部小说时就会纠缠上她,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病痛折磨着已经渐趋衰老的肉体,自杀的念头对伍尔芙越来越充满吸引力。1940 年,德国空军开始对英伦三岛全面轰炸,他们的出版社与房子都被炸毁,只有避居乡下。伍尔芙的精神状况跌到谷底,一直作为精神支柱的丈夫此时同样忐忑不安,伦纳德是犹太人,他深知英国一旦战败,后果将不堪设想。夫妻俩像蛾子一般骚动不安,设想过自焚,也设想过服毒。终于,1941 年 3 月 28 日,59 岁的伍尔芙给丈夫和姐姐各留下一封书信,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她在给丈夫的遗书中写道:

最亲爱的:

我感到我一定又要发狂了。我觉得我们无法再一次经受那种可怕的时刻。而且这一次我也不会再痊愈。我开始听见种种幻声,我的心神无法集中。因此我就要采取那种看来算是最恰当的行动。你已给予我最大可能的幸福。你在每一个方面都做到了任何人所能做到的一切。我相信,在这种可怕的疾病来临之前,没有哪两个人能像我们这样幸福。我无力再奋斗下去了。我知道我是在糟蹋你的生命;没有我,你才能工作。我知道,事情就是如此。你看,我连这张字条也写不好。我也不能看书。我要说的是:我生活中的全部幸福都归功于你。你对我一直十分耐心,你是难以置信地善良。这一点,我要说——人人也都知道。假如还有任何人能挽救我,那也只有你了。现在,一切都离我而去,剩下的只有确信你的善良。我不能再继续糟蹋你的生命。我相信,再没有哪两个人像我们在一起时这样幸福。

伦纳德一个人前去认领了伍尔芙的遗体,他拒绝了所有的亲友,独自参加了她的葬礼。在无私奉献了 29 年之后,他决定自私一次,单独和妻子呆一会。他把伍尔芙的骨灰葬在了家中一棵树下,墓志铭是伍尔芙的小说《波浪》的尾声:“死亡,即使我置身你的怀抱,我也不会屈服,不受宰制。”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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