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红楼梦最大主角乃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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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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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孙温绘全本红楼梦》。清国画师孙温36年时间绘就,工笔重彩230幅,现存藏于大连旅顺博物馆,2004年在国内首次展出。

◎张敞(作家,评论家)

写在前面

“红楼梦未完”本是张爱玲考证红楼梦时其中一篇文章的所用名,此处拿来借用,亦是说关于红楼梦的话题,自其出世以降,总是说不完谈不尽,犹如一梦酣沉,难以醒来。——张氏“红楼梦魇”也是此意。

我从未好好谈过红楼,金瓶倒是写过几篇,前些日子因被人逗引着又说了几句关于红楼的话,才想起之前也有零零碎碎的,十年来倒也不少,不禁动心思都整理了出来。谁料凡事不上手则罢,一上手就如沥青粘住羽毛,竟越理越多,期间兼着略微的字词修改,我终于又掉入到本来就一直常在看的红楼中,却把其他事都放下了。刻翠裁红,纷红骇绿,读红楼如吸大烟,作为一个向来相信“心动胜过一切”“言动于衷方为好文章”的我,也就只能任他掉下去。

中国诗论、文论向来碎片化,不成体系,眉批、夹批之类,为人诟病,我也是开始整理自己关于《红楼梦》的三言两语,才忽然觉得这似乎并非全是我们理论的问题。一字一句其实可以意味无穷,连篇累牍倒往往自己缠绕。这里的大多数话,我其实也都可以延展成一大篇,但因我平生最鄙视一个特别小的点被稀释成几千字,注水之后重量与质感皆无,所以思来想去,并不欲为此。

黛玉出场,曹公描写全注重意态,而非衣饰纹理。宝玉无才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也是应了“天地不全”倒是“全”的道理。天下文章,好坏亦不在长短,正如一句话也可以是一首诗,现在我零落成此絮语琐言,大言不惭,就当是追求意在言外,此“脸上涂金”,比喻不当,还望读者一笑恕之。

以上说明该专栏内容的由来。《北京青年报》乃我常发文之处,文字、美术编辑皆好,承蒙副刊编辑看得上,愿意助力连载,感谢莫名。

专栏中文字有旧日已经写成的,也有新写新补的,一概请编辑、读者指教。

◎“绿蜡春犹卷”,张爱玲对“红楼梦未完”。

◎《红楼梦》最大主角乃时间。如果时间可以停在大观园,则宝玉不必中举,姐妹不必嫁人,贾家不必被抄,花团锦簇的日子可以永远地过下去。但可惜,时间不能停,青春要过去,男性要油腻,女性要嫁人,一件一件的好事都要落花流水春去也。

◎《红楼梦》“葬花吟”是青春少男少女的总悼,几近于整篇主旨。花不是仅指黛玉一个,只是唯宝黛可以感之其与自身命运的联系。“明媚鲜妍能几时”,也是人生的一个总归纳。

◎这句真令人要边笑边鼓掌。“除非我们今天能证明曹家由盛而衰,其关键全在女眷方面,我们没有任何根据可以肯定《红楼梦》的主题是家族的兴衰。”(余英时《眼前无路想回头——再论红楼梦的两个世界兼答赵冈兄》)

◎“无材补天,幻形入世”,你我皆如此。

◎第一回曰:“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随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可知不锻炼不能通灵,然灵气虽有,尚未了悟,故日夜悲号,故需红尘再去历练。本是一石,先被选,后被炼,始通灵,终了悟,不知你我却在哪层?

“二仙师听毕,齐憨笑道:‘善哉,善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红楼梦》一本书即是用文字验证此一段文字。脂砚斋说的没错:“四句乃一部书之总纲。”

◎补天未成之石,又被一僧一道称为“蠢物”;“赤瑕宫”之“瑕”并非程乙本之“霞”;金陵十二钗各有可爱处,又各有缺点;等等——皆是应“天地不全”之理。

2024.6.28

供图/雨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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