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报披露，降薪令下券商薪酬普降脉络渐次展现。

截至4月2日晚间，近十年以来营业收入曾经跻身行业前十的13家券商中，除国信证券以外，2023年年报均已披露完毕，这也意味着头部券商2023年薪酬数据基本可查。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梳理包括中信证券、中金公司、国泰君安、华泰证券、广发证券、中信建投、东方证券、中国银河、光大证券、海通证券、招商证券、申万宏源、国信证券在内的头部券商薪酬情况并采访调研发现，近两年以来人均薪酬、高管薪酬均呈下降态势。

其中，高管层面千万年薪的超高薪酬基本绝迹，多家头部券商高管薪酬已降至300万元以下。此外，不同岗位的降薪也呈现出差异化：后台降幅更高，而前台则更多采取了“调岗+严格考核”的方式。

根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部分券商管理层面对“降平均薪酬”的KPI，在人员结构调整、薪酬结构调整中，如何妥善形成长效的、机构发展有长期意义的机制，成为一个难题。

且如果拉长时间线来看，券商薪酬的波动，有更多特点值得关注。事实上，此番券商薪酬下降的确存在响应监管要求而主动降薪的因素，但也受到行业创收缩水的影响。

高管超高薪酬不再

市场关注度最高的，是券商高管薪酬；市场忽视券商高管多还在扮演“降薪方案制订者”角色。

“高管薪酬不得超过300万元”数月前开始在业内流传，从2023年薪酬情况来看，的确有多家券商符合这一要求。

典型如中金公司，2020年其曾有7名高管薪酬超过千万元，最高者高达1930.7万元，薪酬在500万元以上的更多达15人，2022年中金公司高管最高薪酬降至396.50万元，2023年高管最高薪酬再度下降至262.70万元。

头部券商中昔日高薪者招商证券、东方证券同样降至300万元以内。2014~2019年，招商证券高管最高薪酬均位于700万元以上，最高达到965.67万元，2021年降至400万元以内，2022年缩水至349.86万元，2023年再度下滑至298.94万元，降至300万元以内。

东方证券高管薪酬最高者表现类似，2016年~2021年位于500万元以上，2022年降至400万元以内，2023年再度下调至285.21万元。

2019年以来，高管最高薪酬本就位于400万元以内的光大证券、广发证券和中国银河，2023年高管最高薪酬同样在300万元以内。

换言之，已发布年报的12家头部券商中，2023年满足“高管薪酬不得超过300万元”的多达7家，占比近六成。

2023年薪酬最高的中信证券，高管最高薪酬为589.51万元，但同其往年薪酬相比同样缩水显著。一方面，2018年~2021年，中信证券高管薪酬破千万元的分别多达3人、3人、4人和3人，2022年仅有1人超过600万元为636.16万元，500万元以上的尚存10人；2023年仅有7人薪酬超过500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券商高管薪酬实行递延，2023年薪酬中体现的奖金大多来自于此轮降薪之前，后续随着券业降薪潮带来的奖金下调逐渐显现，券商高管薪酬下降将更为明显。

与此同时，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限制过高薪酬自然有其利好，同时也当掌握好“度”，以防过度降薪“后遗症”。

一方面，外资券商正在加速布局中国，其薪酬尚且不受行业降薪要求的影响。如果内资券商薪酬下调后与外资券商差异过大，可能导致部分人才外流。记者了解到，某头部券商中层2023年跳槽至一港资券商担任营业部总经理，每月底薪5万+。

另一方面，从目前降薪响应情况来看，头部券商力度更大，中小券商尤其是小型券商相对有限，如果质控等更为严格、工作强度更大的头部券商的薪酬降至与工作相对轻松的中小券商差距过小，将会导致头部券商人才向中小券商流动。

来自不同业务条线的多位头部券商中层、基层人员告诉记者，2023年薪酬已经缩水，接下来还要进一步下调，如果下降太多会考虑换工作。“头部券商的确拥有平台效应，项目好做且能够为履历添彩。但如果头部券商高强度付出带来的回报与要求相对宽松的中小平台差异不大，乃至后者收入更高，为什么不去选择轻松一些、收入更多的工作呢？”

不过，中小券商响应行业降薪步子虽然较头部券商偏慢，接下来是否将加大力度，尚待观察。

降薪差异化

2023年年报的数据，已初步显现出了降薪令的威力。不过，多位券商人士认为，这一影响还将加剧，2024年薪酬体现大概率更为明显。

一方面，券商薪酬中年终奖占比不低，2023年薪酬体现的是2022年年终奖。降薪要求之下，年终奖会逐步缩水而非一步到位，2023年年终奖或在2022年基础上再度下调，而这一调整将体现在2024年年报中。

另一方面，券商日常工资降薪，2023年管理层体现更为明显，普通员工薪酬有所下降但整体有限。记者了解到，多家券商研究所于2024年1月开始新一轮降薪，一些券商私募、资管、投行在2023年调降季度/月度奖金的基础上，目前正在酝酿下调基本工资。

而从已实行的中基层券商从业人员降薪情况来看，昔日薪酬偏高的头部券商整体降幅大于中小券商。具体而言，头部券商中，后台部门下降最为严重。某头部券商后台中层表示，“已经做好了心理预期，但降得比预期还要多。”据了解，该券商后台岗位降薪30%较为普遍。

与后台不同的是，具有“专员性质”的投行、固收、资管、衍生品等前台岗位降幅相对有限。

“前台工作强度大，业绩提成是动力所在，如果提成比例下降太多大家会干不动，导致公司创收直接下滑，同时容易加剧跳槽和资源流失。因此，前台降薪力度不适宜太大。”某前台管理层告诉记者。

该管理层分析，前台人员降薪不宜过于明显，与之相伴的是新花样：调岗与严格考核。

一方面，将前台条线的非核心人员调至其他岗位，调岗之初未必直接降薪，但如若不能完成新岗位的业绩考核，将面临降薪乃至裁员。而在当前整体并不景气的券业大环境之下，新岗位考核挑战往往不小。

另一方面，包括头部券商在内的不少券商前台岗位实行末位淘汰制，考核不达标将被降薪或劝退。

某头部券商中层告诉记者，往年，市场环境变差、行业整体创收下降时，考核标准会有所下调。然而今年，以投行为例，随着“827新政”的推出行业创收难度明显加大，但考核标准却并未调整。

同时，对于潜力不错、受限于临时大环境欠佳而短期业绩不达标的员工，此前分公司或部门领导有权“保一保”，如今已无保护空间。

“不达标的只能劝退，尽管我想留住一个人，但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劝其离开。”上述中层表示。

人均薪酬2021年曾达高峰

而拉长时间线来看，券商薪酬的变化，则与行业创收情况息息相关。

2021年，券商薪酬达到一波小高峰。

根据Wind数据，当年券商全行业人均薪酬65.92万元。头部券商人均薪酬方面，中金公司以116.43万元位居榜首；中信证券以94.70万元紧随其后；华泰证券、广发证券也超过80万元，分别达到88.57万元和84.09万元；海通证券、招商证券、中信建投、申万宏源、东方证券人均薪酬亦在70万元以上。

次年起，证券公司整体业绩下滑，行业降薪随之而来。2022年，券商人均薪酬下降11.60万元至54.32万元，前述13家头部券商人均薪酬由2021年的76.20万元降至61.39万元；2023年薪酬再度下滑，已披露2023年年报的12家头部券商人均薪酬缩水至58.09万元，从往年数据来看，尚未披露年报的国信证券人均薪酬普遍低于头部券商均值，这意味着2023年头部券商人均薪酬均值大概率还将进一步下降。

行业人均薪酬普降之下，单家券商薪酬自然随之下滑。13家头部券商中，2021年人均薪酬超70万元的达10家，2023年则仅剩中信证券（79.19万元）和中金公司（70.04万元）2家。

值得注意的是，薪酬大降原因需要区别看待。根据券商资深人士分析，一方面，响应行业降薪需求而集体降薪确为影响因素之一；另一方面，券业整体业绩下滑导致的奖金缩水则是更大拖累。

对于后者，可以从券商历年薪酬中觅得踪迹。

首先，2021年券商人均薪酬达到高峰，券商业绩也于2021年实现阶段性峰值。当年，券商营业收入、净利润同比增幅分别高达12.03%和21.32%，规模达5024.10亿元和1911.19亿元；2022年，券商营收、净利润双双跳水，分别下降21.38%和25.54%；2023年营收转至微增，净利润进一步缩水3.14%。券商薪酬伴随净利润的持续滑坡而下降。

近三年数据并非个例，拉长时间线来看，2015年~2018年同样上演一波类似走势。

实际上，券商人均薪酬历史最高点是2015年，人均薪酬高达79.81万元，较2021年高出13.89万元；薪酬峰值之下，券商营业收入、净利润也于2015年破纪录且至今未再能及。当年，券商营业收入、净利润分别同比大涨120.97%和153.50%，实现规模5751.55亿元和2447.63亿元，较2021年高出727.45亿元和536.44亿元，较2023年高出1692.53亿元和1069.30亿元。

2016年起，证券行业进入连续三年的业绩下行期，券商人均薪酬也三年连降，2018年时降至43.86万元，相较于如今降薪后的人均薪酬仍然低10万元左右。2019年~2021年，券商整体业绩上行，人均薪酬亦随之上涨。

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券商营业收入、净利润规模略高于2019年，券商人均薪酬也较2019年高出4万元左右。这说明，尽管经历行业降薪，但从券商创收与薪酬来看，整体比例仍然相近。这也意味着，券商此番人均薪酬跳水，业绩下滑也是很大的影响因素。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