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不仅是健康的需要，也是社会交往的需要。有条件的校园，会有标准田径运动场，条件更好些的校园，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专门运动场馆，篮球、羽毛球、乒乓球、排球等各种大众化的球类运动，网球、棒球、高尔夫球等一些小众化球类运动，以及游泳、健身、击剑、武术、攀岩等越来越多的时尚运动，也都有各自独立的专门场馆。让我们的身体拥有更多的去处，总是一件大好事。

不过我认为，中小学校园里的运动场馆理应与专业场馆有所区别。中小学校的体育课和体育锻炼，其课程内容和课程目标是什么？中小学生的身体发展、健康发展与专业运动员的身体训练有没有不同？明白这些，就知道学校里的体育场馆未必越专业越好，未必越高级越好，未必非要达到比赛级才好。

我在欧洲一所学校里看到一个足球场，也就比一块篮球场大不了多少，铁篱笆一围，人造草一铺，两头放了个所谓的球门，仅此而已。可是，无论是体育课上还是课间或放学，学生在这里挥汗踢球，有高中生有小学生，有男生有女生，踢得开心极了。其实，这样的场地就足够，这才是校园里足球运动应有的样子。非要建一个标准足球场，可能就是校园里最浪费的资源。

其实，校园里有时不必一定要一个400米的标准田径场。让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子天天绕着跑道跑步，那真是一件非常费力且无趣的事。小孩子就应该在草地上奔跑，在花园里的小路上奔跑，在游戏中奔跑，在花草树木的风景中奔跑。每一个篮球架都应该让孩子跳起来能够得着；每一个健身器，都应该适合小孩子的身体。孩子踢球，其实只需要一片草坪。你若给校园一块斜坡、一堆沙子、一池浅水，孩子就会创造并享受无数花样的快乐玩耍。

当然，专业场馆自然有专业场馆的价值。

每个人的身体运动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建立在自由和快乐基础上的以游戏为主的体育活动，另一种则是建立在规定基础上的以训练为主要方式的体育运动。学校的体育课程应该包括这两种方式。然而事实上，我们的体育课往往只有活动，没有运动；只有游戏，没有训练。我们总是在建设场馆的时候追求专业化，追求高大上，然后在日常的教育教学中将体育变为游戏和活动，还有相当多的学校根本就没有体育课。

任何运动都有其独特的运动“文化”，这是运动样态的重要组成部分。比如穿什么衣服，选什么器具，有哪些讲究，等等。我曾在学校里开设了一门“斯诺克台球”课，请来了国家队退役队员担任教练。我和教练沟通教学要求的时候一再强调，不需要把学生教成能将每个球都打进洞的人。这个课程的目标是：教会学生穿着正装运动，学会安安静静运动，学会专注于运动之中，学会在运动中关注对手、尊重对手，学会在运动中与人交朋友。我的一位同事说她在日本的学校里看到的一节射箭课上，教师教学生如何更衣，如何摆放器具，如何行礼，如何弯弓搭箭，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这样的体育课，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运动的规矩，也是安放身体的一种方式。校园里，要为孩子的身体创造这样的安放地点、这样的场所、这样的课程。所以，校园建设中，要为这样的课程提供必要的设计保障。比如，更衣室、器具室的设置和设计就要摆在与运动场同等重要的地位来看待。运动区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运动器具的专业性，运动流程的规范性，运动防护的严密性，运动着装的舒适性，场馆使用规矩的执行……这些比场馆本身的高大上更重要。

人的身体在运动的过程中是美的。这种身体的美是可以感染人的，可以成为教育资源。所以，校园里的运动也要努力创造条件“被看见”。

将学生的身体放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反映出一所学校的办学目的和教育理念。我们是否敢于让学生从教室跑向运动场，是否能够让学生的身体在运动场上真正得到该有的锻炼和发展，是万分重要的。

作者/黄春，系北京四中雄安校区执行校长

编辑/崔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