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有个好基友叫惠子，俩人经常斗嘴。有一回惠子准备凡尔赛一把，说魏王送给他一种大葫芦，这葫芦大到装满水后自身的重量就把自己压碎了，根本没啥用。庄子怼得很高级，说你有这么大的葫芦，为什么不把他系在腰上当游泳圈去野泳。潜台词是你只会用葫芦的“有”，而不会用葫芦的“无”。葫芦在传统文化中出现率很高，一会代表“福禄”，一会又代表“糊涂”。辽宁葫芦岛的市民就很糊涂，困扰他们一年的臭味到底是有还是无呢？

最近这段时间，葫芦岛市龙港区居民通过各种方式反映当地空气严重污染的事，当地人把那种味道描述成一股“甜味”。当然这种甜不可能是焦糖玛奇朵的美好，你可以想象一下大夏天经过垃圾桶时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味，你能分辨出这里面有海鲜的味道，有西瓜的味道，但是这种污浊混杂的气息，比单纯的臭味更让人难以忍受。当地居民要天天呼吸这种空气，据说越到夜里和下雨天越严重，以至于在家里都要戴口罩。

几天前，葫芦岛市召开的大气污染防治工作推进情况新闻发布会上说，从5月下旬起有市民反映“葫芦岛区域空气异味”问题。事实上自从去年7月末当地兴明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危险物仓库着火后，这种投诉就开始激增了。但是大半年的时间里，主管部门似乎并没有采取果断措施。一些材料表明，很长时间以来当地都在重复异味污染投诉中的常见戏路：居民说很臭，政府检测说化工厂排放都达标。

随着居民的投诉、举报行动日趋激烈，直到5月25日一场针对涉异味企业的专项行动才正式开始。但一个月多过去了，居民对政府的行动显然并不满意，因为异味就在那里，不走不散。前几天的那场发布会上，当地给出的说法是因为兴明公司着火后，转运火灾残余物料过程中造成一些异味。而被居民投诉的那几家大型化工厂，有的存在“跑冒滴漏”，有的仍然是没问题。反正终究没有触及灵魂问题：这些化工企业有没有趁着晚上和下雨天偷排？

事实上葫芦岛很久以来就是一个化工产业基地，当地的污染问题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2020年时龙港区就是辽宁省大气污染治理重点区域。化工对当地的负面影响也不仅于此，除了前文提到去年兴明环保的火灾外，2020年当地的先达农业还曾发生一起爆炸事故，造成2人死亡，3人失踪。

这个先达农业特别厉害。2020年才发生安全生产事故，2022年就准备新上千吨级农药项目。今年5月31号，媒体报道葫芦岛市生态环境局批复同意了这一项目的环评报告。但另一份材料显示，同样是葫芦岛市生态环境局，同样在5月31日出具的《关于我市区域异味问题有关情况的报告》中显示，他们已经发现先达农业存在厂区内异味明显、车间外堆存产生异味原料等问题。一边是声称“结合监测结果依法依规处理”，另一边又在新项目环评报告上签字通过。这真是“葫芦僧判断葫芦案”啊。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谁都明白是因为这些化工厂都是政府的纳税大户。巧的是，就在异味事件被报道的同一天，另一条关于葫芦岛的新闻也被广泛关注。葫芦岛市卫健委在答复市政协委员的提案时透露，因财政形势紧张，对公立医院补偿机制难以落实，维持正常运转都非常困难。这可能是葫芦岛市财政收支压力的冰山一角，也是很多地方的现状。在这种背景下，一些地方难免会在环保、安全生产等方面偷偷放水，目的是留住企业、增加税收。

地方政府的这种两难“困境”并非不可理解，但越是在这种处境下，越是彰显执政理念、考验治理能力和水平的时候。且不说生态文明这些宏观层面的大道理，政府首先应该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和健康，这是底线问题。没有什么项目，大到值得让群众每日生活在恶臭之中。也没有什么项目，值得用牺牲环境的代价去挽留。在这笔帐上犯糊涂的人，早晚要栽跟头。

葫芦岛的居民说，当地空气最好的时候是疫情期间工厂停工的那几天。现在当地的疫情缓解了，但老百姓却在家里带上了口罩，这样的荒唐事该结束了。

（文/北京青年报评论员于永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