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香罕
母亲又和我煲电话粥了。她说:“你爸最近变多了,人好像没精神,话都少了,每天出门一下午,问他干什么,也不说。肯定有什么情况。你回家给我好好讲讲……”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我来到娘家。
正敲门呢,父亲刚好出来,他应了我一声,就出去了。母亲说:“他又走了,不管他,快吃我做的手擀面。”
我无意瞟到母亲的头发,头顶心里竟然跳出一大簇白发,让我触目惊心。要知道母亲的头发历来是又黑又顺,黑发一直是她的骄傲啊。也不知道父亲看到她的白发没有?突然感觉心里很堵,下楼给父亲去了一个电话,责问他在哪里。父亲说,我在中医院啊,肩颈痛了个把月了,每天下午来扎针。
我一愣神,原来父亲病了,他不说话,没精神,每天都出门一下午是因为去医院扎针。从医院回来的父亲看到我在为母亲染发,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助手,时而递梳子,时而送刷子,眼神里更是透露出对母亲的怜惜。洗头的时候,我干脆把毛巾给了他,父亲弓着身子给母亲洗头发,双手在母亲发间搓揉,仿佛一根根白发,一定要在他手上,还原成乌黑的模样。
可能是父亲给她洗的时间过长了,母亲嗔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父亲扯了条干毛巾在母亲头上连连擦拭。这突然的场景像极了小年轻们的“秀恩爱”,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脸一红,继而热泪盈眶,转身便去了房间,把客厅让给了他们。
这时候,电视机打开了,好像是江苏卫视正在热播郭德纲的访谈。我听到母亲一遍一遍地向父亲提问,譬如:“怎么郭德纲改名叫郭德秀啊?像个女的名字。”诸如此类的幼稚话题,母亲通常能一次性提问数十个,父亲不急也不恼,慢悠悠答着,像一部百科全书,从来不带卡。
两个人一问一答,一唱一和,像极了生活里的相声演员。显然,电视机前的母亲是感性的,喜怒哀乐都喜欢直不愣登地表现出来。但这时候的父亲不仅没脾气,还略有点文艺的范儿。他横下身来任母亲用荧屏内外的十万个为什么袭击他,并闲下一颗心来听母亲叨念着鸡毛蒜皮,包括穿什么衣,配什么菜等事无巨细。
也是从这次之后,我回娘家的频率更勤了。父亲依然出门去扎针,但都是母亲或我陪着去。母亲依旧每月染发,父亲俨然成了她黑发的守卫者。父母之间的感情很温和,四十多年来的相伴互助,形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日常打牙闲话又何尝不是父母的恩爱生活方式呢。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