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赘婿》完结,不少喜欢的观众表达了对第二季的期待,但也有不喜欢的观众在豆瓣上打出低分。热度颇高,口碑两极,让这部剧在近期播出的电视剧中,显得格外瞩目。
《赘婿》剧照
青年导演邓科,曾执导《人不彪悍枉少年》《旗袍美探》等作品,他擅长以轻喜的方式去展开故事。《赘婿》原著篇幅极长,人物众多,故事主线一再升级,在影视化改编方面,难度颇大。
接到《赘婿》这个项目,邓科跟制片人沟通了很久,想找到一个适合《赘婿》的打开方式,最终确定了轻喜剧。导演擅长和喜欢轻喜剧,故事天然有轻喜剧的基础,主演郭麒麟,本身也是喜剧色彩强烈的演员,这让《赘婿》开篇形成了轻快好笑的氛围,也因为“拼刀刀”“苏宁毅购”等喜剧梗出圈。
“拼刀刀”
邓科介绍,“现场拍摄的时候,跟演员不断磨合添加,比如像大家喜欢的‘弹幕梗’,打破了第四堵墙,就是在现场跟演员互动出来的,甚至在音乐上,我们为了突出一定的喜感跟穿越之后的特殊的氛围感, bgm上选用了‘特工’的那种感觉,开金手指的感觉。这一系列叠加,才最终形成了这个作品现在这个味道。”
郭麒麟担纲主演,呈现出一个质感平实、幽默、可爱,与过往古装剧迥然不同的男主人公形象,着实让不少观众有些意外。郭麒麟会演喜剧,大家都能猜到,郭麒麟还能演爱情戏,演“霸道总裁”,大家都猜不到。邓科坦承,“这么大一个项目,当然不是我们一拍脑门就敢说谁谁来演,肯定接触了很长时间。当时我们看过麒麟的一个话剧,他在话剧里演绎一个小人物在战乱年代的变迁和成长,就觉得郭麒麟其实并不是我们以为的,好像他只能是一个喜剧演员,他其实很丰富,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可能性。我们就跟他进行了很多交流,郭麒麟其实非常老到,所以也是他给了我们信心,相信他可以去完成更多可能性。”
邓科告诉郭麒麟,“我不想只拍你喜剧的一面,我希望你呈现些观众没看到的东西”,比如宁毅“狠”的这一面。郭麒麟对此表示非常有信心。达成了共识,两人就各自开始做功课,郭麒麟调整心态和表演节奏,邓科梳理了一个表演的范本,找亚洲一些优秀男演员可以借鉴的表演桥段跟表演方式。“麒麟是很尊重对手的演员,我提出的建议他基本都会听,然后加上自己的想法呈现出来,综合而言就有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郭麒麟饰演宁毅
对于因《赘婿》原著作者的一些事件和言论,波及剧集这件事,邓科说道,“首先《赘婿》并不是以性别、男女这些作为主要表达,它最主要讲述的还是一个小人物怎样逆袭的故事。里面的一些表达,我们到了剧版,因为载体的变化,根据符合电视剧审美习惯和观众喜好的方式进行一定改编,也是为了更好保留原著的核心精神。同时我觉得男女平等,一夫一妻,这些是当下毋庸置疑的社会共同认知,所以在进行改编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把一些情节做了些改动。”
邓科表示,接受所有人对这个剧的赞扬和批评,作为创作者,“我更多还是会关注创作这一块,创作以外的一些声音,也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对于这部作品,邓科似乎在得到第一批观众的反馈时,已经心满意足。“第一批观众是我们的一些朋友和同事,他们看完之后,给了一些比较正面的评价。那时我本想跟他们好好讨论一下这个剧,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进行修改或者重新剪辑,我抱了一堆问题想去问他们,却看到他们在看片时,全情投入到了剧情里去,因为剧情中的某个点,他们都笑了或者哭了,所以那时我就觉得,这个剧好像形成了我跟观众的一个桥梁,去沟通、探讨一些东西。我作为创作者,其实得到他们那些评价,就很满足了。从那之后,我整个对《赘婿》的心态就很平和了。”
【对话】
谈评价体系:《赘婿》的格局比较大,不是圈层作品
澎湃新闻:你刚提到了音乐,《赘婿》的音乐风格确实和一般古装作品挺不一样的,其实具有很多现代的特点,音乐上你是怎么去做要求和思考的?
邓科:首先古装剧会有一定的配乐风格的模板,但我可能是个比较喜欢反传统的人,所以当时我们就定了个标准,就整个《赘婿》,为了保留它古装剧的氛围,它配乐部分古风会占到百分之六七十,除此以外,为了增加一些特别的感觉,我们也用了其他音乐元素和风格。
使用这些元素和风格的方式是跟着人物走,每个角色都会有自己的音乐元素。比如宁毅的音乐元素就是特工片的感觉更多,然后张若昀在面对镜头的时候,用了蒙古的呼麦,宁毅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穿越变身了的时候,我们用了苗族的喊山。苏檀儿用的是偏轻盈的弦乐,希望能衬托出她裙裾飘飘的感觉。苏家二房和耿护院,我们用的是贝斯等比较重比较低的音乐。
整个这样的编排会使风格有一些变化,这是我特别希望能呈现的。因为我觉得除了一部剧除了剧本以外,到了导演层面,创作的手段更多元了,我可以掌握的不光有演员的表演,有摄影的质感,美术的风格,还有音乐的类型跟情绪,这些都是可以去调动的。所以这次《赘婿》的配乐确实我们玩的很过瘾。
《赘婿》剧照
澎湃新闻:其实原著故事是逐步展开和扩大的,从宅斗商战到朝堂权谋,这种多元和变化会不会造成影视化时的困难?怎么去摸索它的一个定位,怎么去排布和平衡一些内容?
邓科:确实小说就有这个特点,主角步步升级,面对越来越深入的困难跟更强大的对手,这就是小说的核心故事走向,这一块我们是没法逆转的,我觉得从创作者的角度而言,我也蛮喜欢这种走向的,它其实就像人生一样,从最开始比较轻松的氛围,到慢慢进入社会,面对各种挑战,有开心的,不开心的。我觉得陪伴宁毅这个人物成长,就像过完了一个人的一生一样精彩。
但确实,我看到有些评论,观众表示很喜欢之前轻松的喜剧、爱情的部分,然后会觉得在剧情后半段,好像这种东西就相对变少了。其实我理解观众表达出来的需求,但我觉得,《赘婿》不是一个特别圈层的作品,它不是主打爱情或者喜剧,在我看来,它其实是一个格局比较大的作品,我们尝试着在里面放入爱情、亲情、友情,然后也加入了权谋,它其实很像一个小社会的缩影,我是觉得它蛮综合的。我觉得它的观众构成也是比较广的。
宋轶饰演苏檀儿
澎湃新闻:之前原著作者的一些言论,包括这部作品是有过一些争议的。现在能看出剧版编剧大刀阔斧的改动,比如原著是比较典型的男频文,出现一些比如“妻妾成群”这种男性爽文的东西,而剧版是改动了感情线,做得更专一了。想问一下,在项目最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这个故事在某些方面是容易引起争议的?
邓科:首先《赘婿》并不是以性别、男女这些作为主要表达,它最主要讲述的还是一个小人物怎样逆袭的故事,所以对于里面的一些表达,我们到了剧版时,因为载体的变化,我们根据符合电视剧审美习惯和观众喜好的方式进行一定改编,是为了更好保留原著的核心精神。同时我觉得,男女平等、一夫一妻,这些是当下毋庸置疑的社会共同认知,所以在进行改编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把一些情节做了些改动。
澎湃新闻:我们会看到,这个剧的热度和它在某些网站上的评分是不成正比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一些观众出于对原著或原著作者的一些看法,而对电视剧也做出低分评价。对于这件事你个人怎么看?
邓科:其实我现在会很平淡,从最开始创作到后期拍完,到第一批观众看到这个剧。第一批观众是我们的一些朋友和同事,他们看完之后,给了一些比较正面的评价。我作为创作者,其实得到他们的那些评价时,就很满足了。因为那时我本来想跟他们好好讨论一下这个剧,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进行修改或者重新剪辑,我抱了一堆问题想去问他们,却看到他们在看片时,全情投入到了剧情里去,因为剧情中的某个点,他们都笑了或者哭了,所以那时我就觉得,这个剧好像形成了我跟观众的一个桥梁,去沟通、探讨一些东西。
从那之后,我整个对《赘婿》的心态就很平和了。从它播出,到后来这样的关注度,覆盖那么大的人群,观众里面肯定是不同年龄、职业、圈层、性别的人都有,我觉得触达这样广泛的观众群,它必定不是圈层作品,势必是众口难调的,所以我接受所有人对这个剧的赞扬和批评,都是各方不同的声音,我都很接受。作为创作者,我更多还是会关注创作这一块,创作以外的一些声音,也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关注。
谈选角:从话剧看到了郭麒麟的可能性
澎湃新闻:《庆余年》播出后,郭麒麟作为演员走入了大家视野,但让他来担纲这么大一个项目的男主,观众也是比较没想到的,也想问下主创团队是如何去做出这个决定的?
邓科:这么大一个项目,当然也不是我们一拍脑门就敢说谁谁来演,肯定接触了很长时间。当时我们看过麒麟的一个话剧,他在话剧里演绎一个小人物在战乱年代的变迁和成长,就觉得郭麒麟其实并不是我们以为的,好像他只能是一个喜剧演员,他其实很丰富,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可能性。我们就跟他进行了很多交流,郭麒麟其实非常老到,所以也是他给了我们信心,相信他可以去完成更多可能性。
《赘婿》剧照
澎湃新闻:人物众多,在选角也是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比如大家会觉得挺惊喜有新鲜感的两位配角,一个是饰演小婵的王丽娜,一个是饰演耿护院的王成思,经历了一个怎样的选角过程?
邓科:这个我就稍微凡尔赛一下,我在选演员这方面,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像王成思是怎么找到的呢,是我朋友在看他演《羞羞的铁拳》的时候,就不断给我发信息,说他特别像我,也是一个胡子嘛。所以那时候,我就对他产生了印象。后来正好要挑一个护院,副导演就把王成思的资料给到我们,我想,一个大胡子,又最喜欢看言情小说,这个反差很有意思,我就选了他。
宁毅(郭麒麟 饰)、耿护院(王思成 饰)
小婵这个角色更有意思,最开始有很多年轻演员在竞争这个角色,王丽娜后来也很好奇为什么定了她,因为同一批竞争的演员里,有好几个可能是比她有知名度的,或者表演更老练的,面试时,她那两天可能有点上火,脸上还有痘痘。面试完后,她自己后来跟我讲,她觉得她一定没有通过,结果后来我们选择她,她说感觉就跟中奖一样。她问我为什么选她?我就很直白跟她讲,可能你的外形,演技还不是最拔尖的,但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小婵,你身上那种稍微憨憨的感觉,很可爱,很像小婵这个人物。我拍戏不是为了选美,不是选明星,我是选适合角色的演员,所以我的考核标准会不一样。
王丽娜饰演小婵
谈喜剧创作:现挂难能可贵
澎湃新闻:服化道非常精心,是能感觉到主创团队的审美的。包括你之前作品像《旗袍美探》,都在审美方面相当精致,也想了解下作为导演,你的个人审美要如何在不同类型年代风格的作品中进行参与?
邓科:我觉得审美这个东西是很个人的,当一个人审美很确定之后,做选择时就会很自然地给出答案,所以无论拍民国戏还是古装戏,可能你都会在一个标准内。
然后从创作习惯而言,我一直推崇两点,我喜欢影片中美学有一个一以贯之的体系,我不太喜欢那种七七八八五花八门的东西都往里塞,我一定会强调体系,比如像《赘婿》,可能大概是假定了一个宋朝大概的感觉,所以服饰状态得往这个体系靠。然后之前像《旗袍美探》,还有我的其他作品,我都会寻找一种美学体系,然后尽量去遵守这个体系。
因为之前拍过电影,所以可能对于电视剧作品,我还是会按电影的方式尽量要求做得考究一些,但到《赘婿》,我们都没有特别追求画面的极致美感,因为这次我在创作上有一个心态变化,我觉得这个剧故事是最重要的,就把所有东西都退到了故事之后。像大家讨论的这种喜感喜剧的东西,我在现场跟麒麟他们也在说,我说不要觉得我们在演个喜剧,也不需要你们表演风格大于这个故事,更多的肢体,我都不要,我就需要你们静静地、稳稳地、认真地演这个人物,喜剧的东西是来源于剧情本身。
澎湃新闻:其实在拍摄过程中,导演要兼顾各个部门大大小小的事务,这次创作中,对你来说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邓科:可能是融合他们的表演体系,因为像麒麟他是德云社的,然后王成思他是开心麻花的,还有比较偏东北的这种喜剧风格,然后我们剧组中还有马来西亚的演员等等,所以大家不同的表演体系,一起演喜剧很容易出现一种出跳的感觉。因为喜剧的方式很多种,有的人是靠肢体,有的人是靠语言,有的人靠反应。所以开机的时候我给自己定的标准,就是要把他们的表演全框定在一个范围内,形成一个赘婿的世界观,让大家看里面的每个角色都不觉得跳戏。我花了很多功夫,跟每个角色在开机前聊过,就起码聊一个晚上,聊完之后再到现场,大家互相碰撞的时候,再进行调整。
宁毅和布店小二的天津话
澎湃新闻:说到喜剧,其实咱们都知道,喜剧是很重视现挂的。在看这个剧时,会觉得很多地方都很像是现挂,比如郭麒麟跟楼家布店小二,交流的时候突然两人天津话就蹦出来了,然后还有他之前跟岳父身边的护院,两人坐下来聊天,聊得特别生活化,一点古装剧的范式腔调都没有。也想了解下这种现挂的内容在拍摄中是如何去临时创作的?
邓科: 首先,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一个东西,就像大家现在感受到一样。我觉得,得益于有一个好演员,演员必须要有很强的现场应变能力。其次,有一个好氛围,让大家敢于去尝试这种研发。其三,导演要引导这种氛围,去推动发展。
我很庆幸,我的这些剧里,一直都有这种高光时刻的存在,包括像上一部戏《旗袍美探》,也有大量现场的东西,后期都被保留下来了,很精彩。比如像天津话那场,到了现场后,正好需要一个演员,然后找了一圈之后,就让跟我合作了七八年的执行导演去演了。然后突然我脑子里面想到一个点,就是我的执行导演,他是天津人,他在现场喊开机时,常用天津话喊。他一用天津话“开机”,麒麟开口第一句台词,有时候那个味道就会跑偏,然后这个细节,我就记住了。我就说你俩都是天津人,你们就都用天津话来说这段。然后,麒麟跟护院在厨房里那场戏,当时我就是没喊“卡”,其实后来也养成习惯了,只要我不喊“卡”,他们就往下一直演。麒麟演到实在演不下去了,他就开始在镜头里吐槽,说你看这个导演又使坏了,就不给你卡,有很多这种氛围,现场大家就都玩起来了,我觉得这个东西对于喜剧创作来说难能可贵。
澎湃新闻:你作品类型其实跨度挺大,在这么多各种题材作品中,有没有贯穿其中的个人特质,或者你坚持的、一以贯之的要素?
邓科:第一是我所有作品,我都希望三观是要正的,我不希望拍什么人性比较灰暗的层面,或者拍那种脏乱差的东西,我喜欢轻松阳光的氛围。还有我喜欢用喜剧的视角去讲述故事。这些其实也不是我刻意总结的,是这些年不断拍剧,我发觉每到一个节点的时候,我总会给出相同的答案。比如说在场景挑选时,可能同时面临一个很破烂但有质感的场景,或者一个很美好的场景,我可能下意识就会选择相对美好一点的场景。所以这些年不断的拍,拍完我自己再回看,我发觉这些好像是我的特点。
澎湃新闻:电视剧拍摄强度非常高,动不动可能两三个月、三四个月,在这样高强度长时间的拍摄过程中,作为核心创作者的导演,要如何保持自己和大家的创作状态,尤其要如何保护演员的表演状态?
邓科:我会带大家去聚餐,去喝酒,但是不酗酒。我也慢慢总结出一个我的节奏,比如说一个剧大概三个月的拍摄周期,第一个月的时候,大家会比较正常的工作,工作完大家就各自回去,因为在那个阶段演员需要有个慢慢磨合的过程,需要有个严肃感的建立,那个阶段我也要去控制表演,把每个人的表演习惯“掰”过来,它是一个很核心的过程。在那一个月把这些工作做完之后,其实剧组的表演风格跟每个人物都已经立住了,已经形成了演员的记忆和共识了。在接下来两个月过程中,其实就按照这种共识,在不断延伸跟发展中继续工作。
但这个时候会面临一个问题,体力跟专注度肯定会产生一定的分散,因为没人能高强度的一直工作对吧?尤其是戏量很大的主角们会累,所以一般一个月结束之后,我会开始组织演员聚餐,因为聚餐过程中大家也熟了,喝一些小酒,聊聊天,把第二天的工作在酒桌上我就会告诉演员,这样也增加了演员之间的亲密度跟默契度,尤其像我们拍的是比较轻松娱乐的喜剧,所以它需要一个团队的建立。你看开心麻花,你会发觉一个人单打独斗是很难形成一种喜剧风格,但一群人他就可以形成一种喜剧氛围。然后临近杀青的时候,因为要赶进度了,所以又会把大家“箍”得紧一点。
来源/澎湃新闻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