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人们都有个疑问，“将反腐败进行到底”，这个“底”究竟在哪里？比如对于哈尔滨公安系统而言，挖出122名公职人员充当“保护伞”，这算不算到底了？又挖出包括原政法委书记在内的多名领导干部充当“保护伞”，这又算不算到底了？哈尔滨公安局的一则消息告诉我们，这还没到底呢。

8月23日，哈尔滨市公安局召开了队伍教育整顿警示教育大会，这次会上集中通报了28名干警违纪违法典型案例。微信公众号“平安哈尔滨”深夜发布的官方通稿上没有详细点名这28人都是谁，但是紧随通稿之后的是19名因为违纪违法、被移送司法机关的公安民警名单。 

这19人中有7个处级干部，也有基层派出所长和民警；有的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有的本身就是“伞黑一体”；有的罪涉受贿、经商办企业，有的只是醉驾。可谓包括了各类型的负面典型。值得注意的是，这19人并不都是最新落马，比如原哈尔滨市公安局技术侦察支队支队长崔义，去年10月就已被查。原哈尔滨市公安局香坊分局治安大队民警于志强，2018年9月就曾遭到过行政撤职、降为科员的处分。 

关注过全国政法队伍教育整顿试点工作的人，应该还记得，哈尔滨市公安局及呼兰分局被确定为试点单位。哈尔滨市公安局的这次教育大会，显然就是为落实试点工作而开的。目前全国多个试点单位都有干警主动坦白或被查，那么这次点名，既是一份“成绩单”，又是一篇警示录。 

从这份名单中，我们能想起很多哈市往事。去年夏天，“呼兰风暴”刮得最猛烈的时候，哈尔滨市政法委书记任锐忱落马。在担任政法委书记之前，他还担任了8年哈市公安局长。他在哈市公安系统门生故吏之多，可以想象。此次名单中排在榜首的崔义，正是在任锐忱担任局长期间，从五常市公安局长任上提拔为哈市公安局技术侦查支队支队长的。名单中排名第二的原哈尔滨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支队长修永财，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即原哈尔滨市公安局办公室主任。任锐忱已经升任政法委书记后，还会亲自向修永财交待工作。 

仔细盘点哈市公安系统这几年的反腐大事，总会让人不禁想起一句暴露年龄的歌词：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哈尔滨公安系统的问题，最早映入众人眼帘的，应该说是2018年公安交警系统“塌方式腐败”。当时调查组查出，122名领导干部及公职人员，为疯狂大货车充当保护伞。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来自哈市公安系统，包括交警部门、巡特警支队、公安分局。当时哈市公安交通警察支队下属十三个交警大队中，有十二名大队长都牵涉其中。如果交警系统的问题这么严重，那么同为公安体系的其他部门，很难想象会洁白如雪。 

果不其然，哈市公安、政法系统的第二波反腐潮很快涌来。2019年，中央扫黑除恶第14督导组进驻黑龙江，很快哈尔滨市呼兰区的“四大家族”及其保护伞纷纷倒下。最先被拿下的保护伞，主要是行政系统的一批官员。但黑老大没有公安等政法部门的人保驾护航，怎么可能常年称霸一方。任锐忱的落马通报最后证实，他包庇纵容涉黑人员犯罪活动，为涉黑人员谋取政治、经济利益，充当涉黑势力“保护伞”。通报着重指出，任锐忱严重污染当地政法系统特别是公安系统的政治生态。而紧随任锐忱之后落马的，便是哈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副支队长车福滨，以及崔义。这次公布的19人名单中，有5人都是来自呼兰分局。 

随着哈市公安局及呼兰分局被确定为政法队伍教育整顿试点单位，相信第三波反腐潮正在到来。8月6日至8日，国务委员、公安部党委书记、部长赵克志在吉林和黑龙江调研时再次强调，坚决清除害群之马、整治顽瘴痼疾。随后，刚刚就任黑龙江省副省长、公安厅长的李毅，到省公安厅工作第一天、到基层调研第一次，就来到哈尔滨市公安局，了解基层派出所工作和队伍教育整顿情况。 

更为意味深长的是，哈市公安局及呼兰分局刚刚被确定为试点单位后，哈尔滨市委书记王兆力就在市委常委会议上强调：要深刻理解将哈尔滨市及呼兰区作为首批试点的深层用意。这个“深层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从2018年至今，经过交警系统窝案、呼兰扫黑除恶斗争、到政法队伍教育整顿试点，哈市公安系统像“剥笋子”一样一层一层被剥开，人们既惊讶于其腐败存量之大，也不禁感慨反腐正风之难。一个地方、一个系统一旦政治生态上出了问题，往往要下巨大的决心，用持之以恒的力量，甚至要经过几届领导班子的深入清理，才能得到彻底治理。 

哈尔滨市及呼兰区作为首批试点，我想其深层用意既包括传达这样一个信号，即哈市及呼兰区的政法队伍有某种样本意义，问题不少，亟需整顿；又包括昭示这样一种决心，就是只要这个地方出了问题，那么无论有多难、无论代价有多大，一定要把反腐败进行到底。这是一种锁定式的注视，火辣而热烈，不容回避，无可遁逃。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于永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