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家多年,华北平原上的事物渐行渐远。今年回乡,俯身打量几种幼年常见的植物,生出些许感慨。
一曰青青菜。老家院子里找到好几棵。高不过一拃,叶片边缘有刺,长短如手指,常长在田埂旁、路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青青菜是佐餐佳品,春天趁其嫩时采回家,蘸咸菜汤吃。但只持续二十来天,再长大些,刺硬扎嘴,便不能吃了。印象里,青青菜开圆球状紫色小花。生活艰难,只在乎其填饱肚子的功能,无心赏花。如今想来,何其无趣。
再长大些,青青菜的种子像白色的小伞一样随风飘散。当时刚学到蒲公英的知识,想当然地以为青青菜就是蒲公英。今日详究,方知其学名为小蓟,与蒲公英是两回事。有的地方如山东,称之为萋萋芽或萋萋菜。老家河北阜城离山东很近,青青与萋萋,应是发音的变种,二者均有茂盛之意。
二曰苘麻。开杏黄色的花,啤酒瓶盖大小。曾见一只蜜蜂在上面忙活半天,似无所获,然后飞走。今日在房后见到,苘麻的花朵凸显出来,让我眼前一亮。正午时间,阳光热烈,黄花也热烈,彼此映照。
无论果实还是巴掌大的三角状叶片,上面都有细微的毛。苘麻的果实呈半球形,直径约2厘米,里面是一粒一粒的果实,嫩时可以掰开吃。我们将其果实称为“馒头”,不咸不淡不甜不苦不香不臭,不好吃,勉强可以充饥。苘麻和青青菜一样,见缝插针,随处可见,生命力顽强。
三曰地梢瓜。长得像竹节草,紧紧抓在板结的地面上,细细的叶子又长又硬,颇类柳叶。地梢瓜的花朵白色,小得肉眼看不清具体形态。
地梢瓜被高高低低的野草裹挟着、压迫着,游刃有余地行走,悠闲地停下。不突兀,不起眼。当我确认了它的名字后,仿佛一下子见到失散多年的旧人。吾乡称为“敌古辣”,幼年的我们经常吃它的果实。其果实小拇指长短,两头尖,中间圆鼓鼓的,青绿色。咬一口,微微的清甜。幼果最好吃,表皮光滑、鲜嫩。长老了,皮下的汁液变成白色的絮状物,等着有一天爆开,那些絮状物就会携带着种子飞向四面八方。十几岁时,背着筐在秋后的庄稼地里见到一次炸裂的果实,像一个衰败的老人,有点心酸,转念想到那些种子乃逝后新生,便又释然了。
我还是习惯称它的土名“敌古辣”,虽不如地梢瓜文雅,却更亲切。(王国华)
编辑/ 张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