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剧《郑板桥》剧照。资料图片
无论是对剧作家罗周、演员李政成,还是对扬剧这个剧种来说,《郑板桥》都是一部标志性作品。以精巧的戏曲结构传递耐人寻味的诗性哲思,是该剧鲜明的艺术特点。
扬剧《郑板桥》结构之精巧,在于打破了传统的叙事惯性,将戏曲结构人格化,外在叙事与主人公的人格塑造一体两面、表里互渗。上本“十载扬州作画师”,重在表现中年郑板桥入仕前的人生际遇;下本“任尔东西南北风”,旨在揭示晚年郑板桥的人格气象。叙事形散神聚,自然流淌的意趣充溢舞台。
郑板桥三次作画,既是剧情亮点,更是其人格的闪光。“席枷”画兰,在笔墨挥洒间体现着扶弱济贫的气概;县衙画竹,由民生疾苦激发起挥毫泼墨的悲愤;酒肆画石,则在生命的顽强中透露出无尽的沧桑。这些场面,是剧作重要节点,构成结构剧情的内在逻辑,更是托物言志,以兰之高洁、竹之正直、石之坚韧,象征郑板桥的人格底色。
最妙的是,郑板桥与夫人饶五娘的情感、与知己卢抱孙的离合、与商人张从的纠葛,这三条线索最后都汇入郑板桥与寒士的石头奇缘中,情感慰藉、宦海沉浮、俗事烦扰都在青埂峰那块顽石上,投射下尝不尽的甘苦、历不完的炎凉。至此,“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移之石”,全都凝结为“千秋不变之人”了。戏曲结构的人格化,由此得到鲜明体现。
这样的结构,是散中含趣,是平中见巧,更是险中出奇。说它“险”,是因为郑板桥是否真的见过《石头记》的作者曹雪芹,尚无确证,这“险”也不会因为以寒士代替曹雪芹而自然化解。然而,当此前三条线索一起汇至此处,这无中生有的险招却成为异峰突起的奇思妙想。以石头为媒,板桥即寒士,寒士即板桥,二人是否真的相见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不过是相互照见自己的镜子。既然“不是板桥梦扬州,是扬州梦我不胜愁”,那么,谁又知道,郑板桥与《石头记》的这场奇遇,是不是他洞彻世事之后的一场梦呢?这样的结尾,饱含着诗性的哲思。
艺术用形象和情感来感染人,哲学用抽象和理性来启发人,但真正的艺术品一定传达着诗意,深刻的哲学思考往往流淌着诗情,于是艺术便与哲思相通了。《郑板桥》就用诗意的方式,传递着哲学的思考。他缺衣少食,却怡然自乐;失去官职,却收获旷达的人生;在小糊涂中犯了大糊涂,却参透了难得糊涂。
《郑板桥》的哲思,不是概念式的思辨,而是在烟火气浸润的诗韵中,悄无声息地流泻出来。就如该剧的开头和结尾,在悠扬飘渺的《道情》声中,郑板桥似从画中来,又入画中去,既是作画者,又是画中人。全剧的审美表达,干净、节制、蕴藉、流动,诙谐幽默的轻喜剧风格外表下,裹藏着苍凉的人生况味。这意境,余音绕梁,言有尽而意无穷;这况味,深沉内敛,意会胜于言传。(穆海亮)
编辑/ 张丽


